(史图馆)来自唐朝的规则终结者 唐肃宗李亨

(史图馆)来自唐朝的规则终结者 唐肃宗李亨

本作品是对史图馆专栏的投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作品并非严谨的历史学术研究，仅供参考

其实就当肃宗踌躇满志、准备御宇山河的时候，偏居于蜀地的玄宗的日子过得可谓难堪。玄宗自马嵬驿之变后，尝尽了世间冷暖，尤其是心上人死后，就再无斗志，心境渐凉。而他居所周边的环境虽说不输他曾经久住的繁荣的二京，但客居异乡的情感时刻都在牵动他的内心，况且，玄宗在巴蜀的生活也说不上很安定。据《旧唐书》载：“是日，蜀郡健兒賈秀等五千人謀逆，上皇御蜀郡南樓，將軍席元慶等討平之。”“七月庚戌夜，蜀郡軍人郭千仭謀逆，上皇御玄英樓，節度使李峘討平之。”玄宗此时的环境也只能说比沦陷区稍微安全一些而已。这位睥睨天下四十四年的盛世天子，终于不愿再面对这残破不堪的江山了。

而肃宗是不会太在意这位上皇的处境的，只要他还没有被安史叛军俘虏，变成敌方的傀儡，甚至于明面上成为自己的敌人，李亨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这位上皇生活条件舒适与否，这可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现在主要的考虑的问题是如何消灭叛军以及如何更好的改革开天规章。

至德二载（757），“上議大舉收復兩京，盡括公私馬以助軍。”，然而他的手下似乎并不是很给他面子“給事中李廙署云‘無馬’”。无论如何，从肃宗此时的言行来看，他还是很重视东西二京的（还未升凤翔为西京）。所以我们可以大胆推测，至德二载二月的肃宗还没有产生在全国范围内广泛的升京的想法。当然，这些话也有可能纯粹是代表朝廷向沦陷区表态而已，和肃宗本人意志无关。就在那一年，西京长安率先被收复，“癸卯，廣平王收西京。甲辰，捷書至行在，百僚稱賀，卽日吿捷于蜀。上皇遣裴冕入京，啓吿郊廟社稷。”仅月余，东京洛阳亦被光复，“壬戌，廣平王入東京，陳兵天津橋南，士庶歡呼路側。陷賊官僞署侍中陳希烈、中書令張垍等三百餘人素服待罪。”而肃宗本人也从凤翔还京，同时还请玄宗自蜀而回关中。而在返京期间，玄宗一路望遍烽火河山，入长安后更是感世事之变迁，不由得想起了往昔当太平天子的岁月，再睹自己如今威严落幕，叹道：“吾享國長久，吾不知貴，見吾子爲天子，吾知貴矣。”

还京之后，肃宗便开始大展拳脚，大肆封赏臣子，并改西京长安为中京，升凤翔为西京（上篇已细述）。很快，肃宗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甲子，上皇御宣政殿，授上傳國璽，上於殿下涕泣而受之。”肃宗不知是泪腺崩塌还是入戏太深，配合玄宗完成了唐朝史上最艰难的权力交接的最后一步。

至德三载（758），肃宗见权势日渐稳固，开始寻思着改革更深处的开天旧制了。二月丁未，肃宗做了一个既明显又隐晦的决议：“未，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改至德三載爲乾元元年。”乍看之下，似乎并无革旧之意，无非年号之更替，细看一番，肃宗将计量词从“载”改为了“年”。大家可能会疑惑，一个计量词的改变，为什么能和改制开天联系在一起？这就要结合我之前所说的“既明显又隐晦”了。说此举之明显，是因为这实际上是一种回归。自千年前汉武帝创年号以来，计量词一直为“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而据《旧唐书》载：“三載正月丙辰朔，改年爲載。”所以说肃宗此次改载为年，实际上是一种回归。而说其隐晦是因为，这其实是对开天旧制的打击与更深层次的改革的前兆，以此逐步的消除玄宗的政治影响。

上元元年是很特殊的一年，在这一年里，肃宗的改开天旧制之举似乎已经步入癫狂，频繁的改制使得史官书史时都有些茫然。先是 “上元”这个年号上就很特殊，特殊在哪里呢？肃宗的曾祖父高宗就曾用过此年号。其实用之前的皇帝使用过的年号并非什么不可之事，前秦天王苻坚三个年号还都是前人用过的呢。主要是高宗上元年间的举止也是频繁的革旧创新，“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爲宣皇帝，懿王爲光皇帝，太祖武皇帝爲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皇帝爲文武聖皇帝，太穆皇后爲太穆神皇后，文德皇后爲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改咸亨五年爲上元元年，大赦。戊戌，敕文武官三品已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深緋，五品淺緋，並金帶；六品深綠，七品淺綠，並銀帶；八品深靑，九品淺靑，鍮石帶；庶人服黃，銅鐵帶。一品已下文官，並帶手巾、算袋、刀子、礪石，武官欲帶亦聽之。”由此可见革旧力度之大，不知肃宗选此为年号是否有彰革之意？而肃宗在上元年间的行动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年号，先是“己卯，以星文變異，上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改乾元爲上元。追封周太公望爲武成王，依文宣王例置廟。”，随后又“九月甲午，以荆州爲南都，州曰江陵府。”。如果说升成都为南京是有照顾上皇之意，升凤翔为西京是因为自身战时常处之地，那么这次升荆州为南都就有些奇怪了。

而在上元二年，这种混乱的改制达到了巅峰，据《旧唐书》载：“九月壬午朔。壬辰，以太子賓客、集賢殿學士、昌黎伯韓擇木爲禮部尙書。壬寅，制：朕獲守丕業，敢忘謙冲，欲垂範而自我，亦去華而就實。其“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等尊崇之稱，何德以當之？欽若昊天，定時成歲，春秋五始，義在體元，惟以紀年，更無潤色。至于漢武，飾以浮華，非前王之茂典，豈永代而作則。自今已後，朕號唯稱皇帝，其年號但稱元年，去上元之號。”肃宗直接取缔了年号这一流传已近千年的制度，而且是毫无征兆、毫无计划地取缔了。肃宗此举意欲何为？我想，结合他在上元元年追封周太公望的举动来说，肃宗此举应有两个原因：其一为回归本原，不再追求那些虚浮之物；其二是或见擢升新都已无太大空间，所以往更深处挖掘，已彰显自己之与众不同，尤其是与其父玄宗之不同。其实肃宗此举这也是一种权力的释放，肃宗心里可能如此想：“汉孝武乾纲独断，可以凭空创造年号，那朕如今也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亦可以取缔年号。”

就在这一年，饱经风霜的上皇玄宗驾崩，于此时的他来说，这何尝又不是解脱？被最信任的臣子背叛、与最爱地妃子永别、为至亲所猜忌玄宗闭眼时，脑海中浮现的都会是谁呢？那个平庸了一辈子的父亲睿宗、日思夜想的母亲、谦让大度的哥哥成器、睥睨神都的奶奶武皇、怯懦心善的伯伯中宗、恶毒心肠的韦后、欲主天下的姑姑太平、温婉可人的武惠妃、救时宰相姚宋、那个一直劝谏自己的张九龄、含冤而死的儿子李瑛、一直陪伴自己的高力士、此生所爱的贵妃、河北忠臣颜真卿还是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也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只想稳稳睡去……

安禄山

得知玄宗驾崩后的肃宗恸哭不已，谁也不知是否是真情实意，只能希望帝王家尚有凡情吧。

肃宗在元年里更是颁布了许多令人无法理解的政令，一直沉溺于造京的他此时居然“停四京号”，不过还没过多久，又“以京兆府爲上都，河南府爲東都，鳳翔府爲西都，江陵府爲南都，太原府爲北都。”政令更替之频，前所未有。又比如“建辰月庚辰朔。壬午，詔天下見禁繫囚，無輕重一切釋放。”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肃宗临终之际，对太子李豫说道：“上天降寶，獻自楚州，因以體元，叶乎五紀。其元年宜改爲寶應，建巳月爲四月，餘月並依常數，仍依舊以正月一日爲歲首。”前不久还一本正经的要取缔年号的肃宗此刻居然真香起来，不仅把自己前不久刚定下的规矩忘了个一干二净，还为儿子指定了新的年号。

肃宗在位只有七年而已，但是他似乎做了别人二十七年都没有做完的事情。肃宗前半生活在压抑中，而后半生活在释放中，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力，都是为了摆脱父亲的影响。说到底，肃宗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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