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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蝇 横光利一

(译)蝇 横光利一

日语

(译)蝇 横光利一

aozora

横光利一(1898~1947)日本小说家,现代“新感觉派”代表作家。

盛夏的驿站空荡无人。只有一只大眼苍蝇撞在昏暗的马厩角落的蜘蛛网上,用后脚挣脱着蛛丝,一时间摇晃不止。终于苍蝇像颗豆子似的掉落,从斜立在马粪上的秸秆顶端,攀到裸体的马的后背上。

那匹马用后槽牙咬着一根枯草,搜寻着驼背的老马车夫。

马车夫在驿站旁的点心铺里,已经连输了三盘象棋。

“什么?别废话,再来一盘!”

脱离了屋檐遮挡的日光,从他的腰际爬上如同圆形包袱的驼背。

一个农妇跑进驿站的空荡的庭院。在这个早上,她收到在市区工作的儿子病危的电报,之后连续跑了三里满是露水的泥泞山路。

“马车还不走吗?”

她嚷着,向马车夫的房间窥望,但没有回音。

“马车还不走吗?”

歪斜的榻榻米上一只茶碗倾倒着,酒色的粗制茶从中静静地流出。农妇在庭院里徘徊着,在点心铺的旁边再次嚷道:

“马车还不走吗?”

“之前出过车了。”

这家店的主妇回答。

“走了?马车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再早点来就好了。没车了吗?”

农妇带着急切的哭腔说,她哭了出来,可是没有拭泪,兀立在往来驿站的中央地带,随后开始朝着市区方向快步走去。

“下一班要出啦。”

驼背的马车夫注视着象棋盘对农妇说。农妇停下脚步,急转身,淡淡的眉毛上扬了起来。

“要走吗,马上走吗?我的儿子就快要死了,您能帮我赶上吗?”

“桂马。”

“还好还好,到市区要用多久,何时出发呢?”

“下一班要出啦。”马车夫走出一步棋。

“要出发吗,到市区要三个小时吧?要满满三个小时吧?我的儿子就快要死了,您能帮我赶上吗?”

野外的热浪中传来采割莲房的声音。一对年轻男女向驿站赶来。女子向男子肩上的包袱伸出手去。

“我来拿吧。”

“干嘛。”

“很重吧。”

男子默不作声地故作轻松,可是咸咸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

“马车已经走了么?”女子自言自语着。

男子从包袱的下面眯起眼睛看看太阳,说:

“热起来了,应该还没走吧。”

二人沉默了。耳边传来牛叫。

“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啊?”女子快要哭出来似的说。

采割莲房的声音如同脚步声隐隐约约地追来。女子回头看看,然后再次向男子肩上的包袱伸出手去。

“我来拿吧。我的肩已经歇够了。”

男子仍旧沉默着,步履沉重地走着。“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只好再逃一次。”他突然说。

一只手被母亲牵着的小男孩吮着手指来到了驿站的庭院。

“妈,马马。”

“哦,马马。”

男孩甩脱了母亲的手后,向马厩跑来。在两间(1间约等于1.18米)开外的庭院中看着马,叫着“这个,这个”并以一只脚跺着地。

马抬起头竖起耳。男孩学马,也抬起头,可耳朵就没法动了。于是只是在马的面前一个劲儿地皱眉,又叫着“这个,这个”并跺着脚。

马把嘴凑向食槽,又埋头吃起草来。

“妈,马马。”

“哦,马马。”

乡间绅士到达驿站。今年四十三岁的他与贫困连续鏖战四十三年终见成效,在昨晚他作为春蚕的中间商赚到了八百日元。此刻他的内心被未来的计划填满,已经全然忘了昨晚去澡堂的时候,把扎成捆的八百日元纸钞放入提包带进浴池而引人嘲笑的事。

农妇从庭院的折凳上起身,来到他的旁边。

“马车什么时候出发啊?我儿子就快要死了,不能早点赶到市区的话就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了。”

“那太糟了。”

“应该快走了吧,之前说就要走的。”

“唉,怎么还不走呢。”

年轻男女来到庭院。农妇走到两人身边。

“你们是来乘马车的吗?马车还不打算走呢。”

“还不走吗?”男子反问。

“还不走啊?”女子说。

“我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没来。到市区要花三小时,都这个时候了,到市区应该得中午了。”

“那就中午到吧。”乡间绅士从旁开腔。农妇转而面向他,

“中午不行啊。我儿子撑不到中午了呀。中午不行啊。”

说着,她又哭了。然而旋即她又奔向点心铺。

“还不走吗?马车还不走吗?”

驼背的马车夫枕着象棋盘仰躺着,把头偏向正在清洗踏板的点心铺的主妇。

“点心还没蒸好吗?”

马车究竟何时出发呢?集结在驿站的人们的汗都干了。可是马车究竟何时出发呢?没人知道。然而要说有谁可能知道的话,那就是点心铺的笼屉中终于开始膨胀的点心了。因为对于这个驿站的独自生活的驼背马车夫而言,要得到当天还没被人染指过的第一手的点心这件事长年累月之下已经从一种洁癖演变成了最高的慰藉。

驿站的钟已经指向十点。点心铺的蒸笼腾起热汽,开始鸣响。

咔嚓,咔嚓,咔嚓。驼背的马车夫切着马的草料。马在他旁边喝饱了水。咔嚓,咔嚓,咔嚓。

马已经接上马车。农妇率先坐上去,一直望着市区方向。

“都上车吧。”马车夫说。

五位乘客边留意着倾斜的踏板边坐到农妇的旁边。

驼背的马车夫把点心铺笼屉上的膨胀得棉花似的点心揣进腹挂,弓着背坐上驾车位。喇叭响起马鞭扬起。

那只大眼苍蝇从马腰间的息肉上跳起,停在了车顶,至此刚刚从蛛网捡回一命的它终于得以喘息,和马车一起摇晃着。

马车奔驰在炎热的天气里。摆脱了两侧的街树,跑过长长的小豆田旁的路,又摇摇晃晃地从亚麻田和桑田间穿过之后进入树林。绿色的树林在马的额头的汗水里倒映着,晃荡着。

马车中,乡间绅士侃侃而谈,已经把乘客们当成五年以来的知己。而男孩手握车里的柱子,始终天真地望着田野。

“妈,梨梨。”

“哦,梨梨。”

在驾车位,马鞭停止了动作。农妇瞥了一眼乡间绅士的腰带的结。

“现在几点了,已经过十二点了吗?到达市区时都过了正午了吧?”

在驾车位,喇叭停止了鸣响。马车夫吃掉了腹挂里的所有点心,驼背加剧并打起瞌睡来。大眼苍蝇从马车上方望着沉默的数块梨树田,仰视着沐浴盛夏阳光的红土断 崖,俯瞰突然出现的激流,听着马车在高高的崖路上发出的高低起伏的咔嗒咔嗒的声音,瞌睡仍然持续。可是乘客中知道马车夫的瞌睡的只有那只苍蝇。它从马车顶 棚跳到马车夫的低垂着的已经花白的头上,继而停在马的湿漉漉的背脊上舔舐着马的汗水。

马车逼近崖顶。马沿着眼罩间出现的前路开始柔顺地转弯。但是它并没有考虑好自己的身体和车体的宽度。一个车轮偏出路外。突然马被车体拉扯而直立起来。瞬间,苍蝇向上跳起,和车体一起坠落悬崖的马腹映入它的眼帘。随 着人和马的一声高频悲鸣,在河岸上堆叠的人和马和马车碎片等残骸沉默不动了。而大眼苍蝇奋力扇动已经完全休息好的翅膀,独自悠然地飞向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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