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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鹿奶粉事件 被曝光全过程

三鹿奶粉事件 被曝光全过程

三鹿奶粉事件 被曝光全过程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许老师,跟您介绍,这是专程从上海赶来的《东方早报》中国新闻记者简光洲,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许子东:不熟悉。 窦文涛:

三鹿奶粉事件 被曝光全过程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许老师,跟您介绍,这是专程从上海赶来的《东方早报》中国新闻记者简光洲,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许子东:不熟悉。

窦文涛:他现在可是名记者了。简光洲出名了,三鹿奶粉最早点名报道的,带来一场“9·11”,对某些人来说是“9·11”,后来的报道就是他简光洲。所以我还是那句话,祖国和人民感谢你。但是都是同行,我真是有几分惭愧,一个上海的记者,把我们石家庄的“盖子”给揭开了。但是我想问问你,反思起来,回想你这个所作所为的这一切,你的心情是什么?

简光洲:心情特别复杂,就说像问题奶粉曝光以后,不是像有些人说的,你现在特别的高兴了,倒也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是一把双刃剑吧。本身这个事对小孩是伤害特别大,所以我们当时选择把它曝光了,但是同时这个事对很多企业,对中国乳品行业都带来很大的冲击。

窦文涛:当时你发这篇稿子之前,看你那个博客,我觉得就是中国记者往往面临这种困境,因为在此前也有这样报道的,但是没有提三鹿奶粉,把牌子提出来这事“炸”了。那么是什么就让你觉得你就要敢把这个名字提出来呢?

简光洲:当时的话,我们也没想到它是一个比较普遍的一个现象,可能还以为是个别地方,个别的案例,但是在采访的过程当中,我们发现这个小孩患肾病,确实是与奶粉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了,在当时还有国家权威部门的报告还没出来,我们也是在采访过程中一个逐步的求证,一个怀疑的过程。

窦文涛:你去甘肃采访?

简光洲:我先是在上海采访,然后再去甘肃采访的。

窦文涛:那看到什么了?

简光洲:我举个例子吧,在没采访之前,没实际见到之前,我通过电话采访,主要是医生,或者是消费者介绍一些情况。

许子东:就是小孩生病。

简光洲:对,我们知道他生病,但是不知道他的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到了这个医院以后,医生跟我说,这个肾结石已经到了晚期,这个小孩随时会有心脏停止的危险,同时在送上手术台的时候,做手术过程中,小孩要实行全身麻醉,全身麻醉的话,他们随时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许子东:就都是一岁左右这样的,几个月的。

简光洲:一岁以下的。所以当时我听了以后特别难受。

窦文涛:但是为什么就是三鹿奶粉呢?因为我知道你做记者的嘛,你知道你这篇报道引来那么大的一个影响。那么当时好像你的报道里还没有什么三聚氰胺,一般我们外界还不知道,只是说吃了这个奶粉就好像容易出这个问题。

简光洲:对。

窦文涛:但是当时它是不是有必然联系,这个事你怎么敢肯定呢?

简光洲: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敢肯定的,后来我们多方采访,比如消费者,我们不仅仅采访甘肃兰州的,我们还打电话到湖北,湖北有朋友向我们介绍,也是媒体同行向我们介绍,湖北也有三个案例,他们来自河南、湖北、还有江西三个地方。我想现在四个省份,而且他同时还向我介绍湖南也有,四五个省份,不同的省份都出现同样患病,而且他们确实都是吃三鹿奶粉的,把矛头指向三鹿,我想这证明有某种潜在的联系。

许子东:就是说整个发展的情况程序是这样的,先发现零零星星有不同地方有些小孩出现了这样一种突然的病,然后你们去找它的原因,但是因为他们吃的东西比较简单,就是水跟奶粉,所以你们就怀疑奶粉,然后最后调查以后发现他们用的都是三鹿奶粉,然后你们的报道就揭露说三鹿奶粉可能导致他们肾结石。

简光洲:对。

许子东:三聚氰胺是后来的科学查证。

窦文涛:对。

许子东:可见,这个事情给我的启发就是说,记者就像科学家一样,他只探求真相跟真实,至于他后来的连环的后果,他其实是不必负责的,可能甚至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你比方说最有名的例子,诺贝尔发明炸药当然是为了好的事情,对不对?但是炸药后来弄到战争这么大的事情,诺贝尔人家问过他说你有没有过后悔?他说我只是发明一个人类的工具,至于你们怎么用是怎么回事。

窦文涛:他的报道就等同于炸药。

许子东:对,就因为我最近看到新闻说西班牙全部禁止所有中国食品,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如果站在一个政治家的角度,从大局来考虑的话,那好像是因为这些小孩的健康跟一个国家的发展,按照我们原来的想法,就好像有一个大局跟局部的关系。

窦文涛:现在中国的政*****说真正的大局意识,宗旨意识。

许子东:对,所以这个是新闻工作者闯出来这么一个局面。简光洲:其实在报道的时候,我像你们刚才一样,也考虑很多方面。

许子东:你们也考虑这些。

简光洲:不是说我要怎么把这个事报道出来,我们也考虑它的社会后果,就是从政治上面也有考虑。后来我也说了,在定案的时候,我们的政治角度考虑也是必要,所以当时报道的话,我们说报道不是不讲政治,是讲政治的,是做了权衡。因为这个事你关系到老百姓生命,后来中央政府,国务院,还有胡主席,都是指示了,指示赶快处理,迅速查明,是不是?说明这个东西其实大家是一致的。

窦文涛:但是这是后来的情况?

简光洲:对。

窦文涛:当时你知道它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简光洲:我们当时主要考虑到后果可能就是对三鹿,三鹿可能会遭到很大的打击,但是没有想到它对整个的行业都形成比较大的冲击,这是我们开始没想到的。

窦文涛:所以有网友还支持民族工业,就是说这是多么大的一个产业,现在整个弄的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局面,这个就是你所乐见的吗?

简光洲:这肯定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就是说小孩受到伤害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这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但是毕竟有一个权衡,有一个谁轻谁重的问题。

许子东:但是把这么大损失归结于他们新闻报道,这是似是而非的争论,问题本来就在,你们不揭露这个问题只会越来越大,这不仅是大局跟局部的关系,还不只政治考量,问题是什么?问题是已经犯错了,假定性的话,你为了掩盖这个小错,才会酿成更大的大错,所以能够把它揭露出来是克服错误的最好办法。

窦文涛:我也做过记者,我胆小,我就想你当时,那玩意儿毕竟还没说原理,就是说到底是因为三聚氰胺导致了肾结石,你就不担心说万一有什么纰漏,或者最后说不是那么回事,那么你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简光洲:有,这个当时压力特别大,在有关部门的报告还没出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是三聚氰胺,就觉得奶粉有问题,整个过程当中我们压力特别大,我们主要说这个报道即使我们正确的,是不是?它对这个企业冲击也特别大,万一如果我们错了……

许子东:你《东方早报》属于文汇集团的,他们那时候支持你们吗?还是害怕?

简光洲:有部分领导看了这个报道,研究以后做出一个慎重的决策,他觉得报道本身没问题,报道的话,三鹿奶粉很可能就是罪魁祸首,所以经过他们研究以后,他们觉得这个小孩的健康可能更重要,所以也同意这个报道。

窦文涛:因为我知道这种心理,你好比像我们这个《文涛拍案》,我跟你说,有的中国的记者不容易,你知道嘛,他能不能报道?他不是很明确的事,完全看你个人心理掂量,有的时候报了,你当天你能一晚上就是惴惴不安,好像什么地方要传来雷声,然后到第二天没人跟你打电话,你就算踏实一点。

许子东:而紧要关头找领导还找不到。

窦文涛:对,你当时有没有类似的一个心境?

简光洲:9月10号我们报纸上版以后,就是11号见报的。

窦文涛:“9·11”。

简光洲:晚上确实是睡不着,我想第二天可能是一场风暴,三鹿可能要找上我们的一场风暴,第二天他们确实找过来了,找了好几次,我中午才到办公室的,找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说,你们把这个稿子从网站上撤下来。

窦文涛:是三鹿谁给你打的电话?

简光洲:三鹿传媒部的。

许子东:这句话有没有后半句?你们把它撤下来,我们给你们什么?

简光洲:那倒没有。

窦文涛:有这个传言,不是说三百万要把那个撤下来?

许子东:钱花的太少了。

简光洲:不是,我觉得作为媒体,它本来是很多数人的利益,代表老百姓的利益,为老百姓说话,有些钱你是不能收的。

许子东:你这倒也为上海的媒体争了一点光。

窦文涛:咱们上海人也有这样的,但他不是上海人。但是三鹿奶粉就我们石家庄人给他打了电话,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这个当时我看你博客里还写到了,三鹿在事前、事后都跟你联系过?

简光洲:对。

窦文涛:他们几次的表态和你当时是怎么说,能跟我们介绍一下吗?

简光洲:我们当时采访三鹿集团,那么它也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说他们产品的问题,怎么样的问题?最近有些地方的传闻质监部门还跟他们做了报告,说明产品的问题,他们说好,把最近的质监报告传过来,没问题,没问题,你们说过也很重要。

第二天报道见报以后,他们第一句要求我们从网站上把这个稿子撤下来,说我们这个报道是不正确的,那我就跟他们有辩驳一个过程。

窦文涛:你跟他怎么辩驳?

简光洲:他们就说这个小孩不是吃这个奶粉导致有问题的,可能与水质有关系,我说好,甘肃的水质有问题,难道江西、湖北、河南,其他地方的水质都有问题吗?然后他就答不上来。然后的话,他们又说我们报道侵权了。

窦文涛:侵什么权?

许子东:侵权,名誉权。

简光洲:不是名誉权,是专利权。我还奇怪,我报道侵犯名誉权,怎么会侵犯它的专利权?

窦文涛:对,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子东:它的道理大概是揭露它的问题是它的专利。

简光洲:我觉得它们有些部门可能有些人他对这个事,可能他知道这个事,他们三鹿早就知道这个事,他没有告诉我们大家。

窦文涛:对,就从后来的情况看,时间点上当9月10号、11号跟他说是水有问题的时候,其实后来显示在此之前三鹿方面已经知道三聚氰胺了。

许子东:时间表是这样的,他8月初的时候,他已经汇报给石家庄市了,然后9月初才汇报到卫生部,从8月初到9月初的时间,这个事情卡在石家庄市,就是说三鹿它后来说它没责任,它已经8月初有问题它已经报了,之前不讲。

但是为什么说他们也没有责任?因为他们到9月初才做,所以9月14号以后,这个奶粉就全没问题了。所以关键就是8月到9月这段时间,国家发生重大的事情,所以我有朋友私下在说,你们石家庄的那些领导“集结号”。

窦文涛:那你自己当时呢?就直接说跟他们也算博弈的过程呢?最后是是怎么样的?

简光洲:最后到11号白天的时候,我们报道见报以后,这个很多网站大量转载了,这时候整个白天他们还不承认他们的奶粉有问题。

窦文涛:还不承认?

简光洲:对,当天晚上我就9点多钟回的家,赶到兰州进一步采访,整个白天我特别不安。

许子东:一个年轻的记者,你想这么大的事情,要是错了,人家是这么大的一个公司,真是。

简光洲:在飞机上我都是非常忐忑不安,等我下了飞机以后,到凌晨,24点之后,零点的时候,我接到我同事的一个短信,他说三鹿奶粉承认有问题了,准备实施召回了,这时候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窦文涛:那你当时忐忑不安的是什么?是怕自己的报道可能会有失误、纰漏?

简光洲:因为这时报道见报以后,大量转载以后,这个基本上已经公开了,这个整个白天的话,三鹿还不承认他奶粉有问题,那我心里就特别担心,假如是前一天我们是觉得自己还有信心的话,今天还不承认,那我心里就是特别紧张,因为事情都公布了。

窦文涛:如果你报道的是铁铮铮的事实的话,你还紧张吗?

简光洲:因为这个报道见报了以后,他们知道这个东西媒体都点名了,这时他还信誓旦旦的时候,我想任何人都会觉得我是不是错了。

许子东:因为他们的报道是依据一个逻辑推理,就是说他没有抓住中间的实证,什么道理他们并没有找到。但是你知道荒诞就荒诞在他这么紧张的时候,9月10、11号。如果我们拍电影的话我们知道,所有这个事情这个时候已经到卫生部了。他只是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这个事情,卫生部它们9月初就知道这个事情了,而且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了,那是演戏,你在做的其实是一场戏。

窦文涛:所以他就说到进一步去采访,看一看他带来的一些图片,这是什么?

简光洲:这是9月11号三鹿奶粉出问题以后,9月12号的话,我们迅速采取措施,要求从市场上召回。

窦文涛:咱们看下一张。

简光洲:这是在甘肃兰州解放军第一医院里面,有患肾病的小孩,在医院里边等待手术。

窦文涛:再下一张。

简光洲:这是见报以后,很多家长到医院里面来检验,来化验,这个小孩本来他正常是没毛病,排尿很正常的,结果一化验也是左肾积水,而且患有肾结石,要住院治疗。

窦文涛:家长是说拿着三鹿的牌子。

简光洲:特别气愤,家长是一边哭,一边气,又哭又气的。窦文涛:咱们看下一张。

简光洲:这是一位小孩的家长,小孩刚刚被送进了手术室,一家人是痛苦,因为小孩送进手术室,这个生死未卜。

窦文涛:你当时你在医院里,因为我还真的没有到医院看到这样的孩子,你当时感受到的是什么?

简光洲:其实像刚才也说了,很多人就是说这个报道以后你开心了吗?我说我不开心,为什么呢?到了医院以后我看着那个小孩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一家人就是一种生离死别的那种感受。医生说这个小孩很可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来之前他们不知道,等到他们有问题以后,送来其实都是晚期了,排尿排不出来,有可能几天排不出来,其实已经到了晚期,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那些小孩的家长是特别的难受,所以我在那个走廊里面,我看见他们在哭,我心理也特别难受。

窦文涛:医生跟你怎么说的?

简光洲:医生说小孩来的时候都是晚期了,而且他们要全身麻醉,也特别危险。然后我看到那个小孩,小孩都不到一岁嘛,小孩的身子是特别小,有一个5毫米的一个管子要从尿道里面塞进去。5毫米的管子,这么小的生殖器,它怎么塞进去?我问那个医生,医生说当然我们肯定是有办法的,我是不太容易理解,比我们想象的还细,另外一个5毫米的管子要塞进去,而且这样的手术要做三次,它不是一次就能解决问题的。

窦文涛:小孩子疼啊,所以我觉得,他就是受到这种情景的这种的触动,就觉得怎么着都得把这个“盖子”揭开。

简光洲:后来我说,我心里负担下来了,即使我报道错了,我报道也没问题了。

许子东:这个很重要,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简光洲:本来我还是有点负疚感的,但我想看到这个的场景我想任何一个人去看了,我在博客里面也写了,假如三鹿的老总她自己去看了,她会不会动呢?肯定会早点把这个情况告诉大家,我想。

窦文涛:你的负疚也是来自于可能对奶粉企业造成的伤害是吗?

简光洲:对,这也是一个方面。

许子东:你后来看了石家庄关于这个事情的汇报了没有?就是你报道9月10号之前,就8月初到9月中间,他们已经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了,就是包括回收一部分,检查,就是后面在全国范围做的事情,在8月份,在石家庄其实都做了,全都做了。就是有点的荒唐的时候,他还在一面心理在担心说我会不会报假了,其实人家这个事情,其实人家已经都做了,8月份他都做了,暗暗的做,他没有把这个事情去通报出去。他们觉得自己这样做完了,这样处理了,这事情就解决了,你看这跟我们讲到的其他的很多的事情都也类似的共同点。

窦文涛:你怎么想?

简光洲:我想当时它可能想法特别多,主要是从企业本身的角度来考虑的,他想事出来以后对企业可能冲击特别大。

窦文涛:那么你自己当时的最后决定发,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管理机制,是哪一级的领导能同意你的稿子,它才能发的出去呢?

简光洲:首先是编辑部,编辑部通过之后才能上版,上版然后副总编看过了,总编看过了,所以我想当时这个我们总编、副总编估计也是承受很大压力。

窦文涛:捏了一把汗。

简光洲:也捏了一把汗。

许子东:一旦出事,他们一下子还罚不到你,他们还会先罚到他们。

简光洲:是。

许子东:这时还有一点是什么,我问了一下我认识的很多人,有小孩的家长,他们都不喝三鹿,原来就是因为三鹿便宜,所以直接都是比较弱势群体的小孩,打工阶层的。

窦文涛:农村里的嘛,你看到的那些孩子大都是什么家庭背景的?

简光洲:农村的比较多一点,但其实城市也有,也不是说城市没有,因为三鹿奶粉是分档次的,它市场策略不同嘛,它也有定价的。

许子东:也有高价的。

窦文涛:但是低价、高价的三聚氰胺都是同样的是吗?

简光洲:后来从事后的检查来看是都有。

窦文涛:我就觉得像这样一些人是开路先锋。因为中国的很多事情,就像奶粉一样不透明,但是透明靠什么呢?就是这样一次一次闯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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