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果女孩案 凶手改判死缓,应给出充分裁判理由
2018年10月，广西灵山10岁女童杨晓燕卖百香果回家途中被同村男子杨某强奸后死亡。近日，此案有了新进展，据红星新闻报道，二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撤销一审法院关于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判决；改判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对杨某限制减刑。
二审改判死缓的消息一经报道，旋即引发社会关注，声音几乎呈一边倒地对改判表示不解。
中国一直坚持严格控制、慎重适用的死刑政策，但同时在一定范围内仍然保留死刑，以达到法治震慑作用。《刑法》第四十八条第一款规定，死刑只适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这里的“罪行极其严重”，指的是犯罪的性质极其严重、犯罪的情节极其严重以及犯罪分子的人身危险性极其严重。
就犯罪性质而言，强奸罪作为严重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犯罪之一，《刑法》第236条对强奸致死保留适用死刑、奸淫幼女仍需从重处罚的规定。本案中，杨某对10岁女童杨晓燕进行奸淫，恶意侵犯幼女的性的绝对不可侵犯的权利；遭遇反抗后又暴力侵害，持刀伤及双眼、颈部等关键部位，还抢走钱财，可谓跨越强奸、故意杀人、抢劫等，性质不可谓不严重。
就犯罪情节而言，杨某对未满14周岁的幼女实施奸淫，满足《刑法》强奸罪的应当从重处罚的法定情节。从目前媒体披露的信息来看，杨某的行为，并未获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也未进行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而且被害人家属还对二审改判准备提起申诉。在这样的背景下，杨某在本案实施的奸淫行为及相对应的作案工具、作案手法等，充分说明犯罪情节极为严重。
就犯罪分子人身危险性而言，有证人施某证实，杨某从小性格古怪，在15岁左右，经常在家附近偷女性贴身衣物，曾多次被杨某的父亲呵斥但不悔改。二审法院在改判时限制减刑，本身也说明杨某的严重人身危险性。
对于改判，二审法院称是基于自首及其对案件侦破起至关重要的作用。根据《刑法》第67条规定，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但面对如此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如果仅依据自首便留其一条生路，难免会给违法企图者一定的错误导向作用。
近年来，最高人民法院相继发布一批强奸猥亵儿童犯罪典型案例，并强调严惩性侵儿童犯罪是刑法一贯的客观态度。在《刑法》针对性侵害儿童犯罪确立严惩的法治基调下，已充分表明了零容忍的法律态度。司法部门在司法实践中严惩性侵害儿童犯罪，是严格落实法律、履行法定职责、打击犯罪的应然义务。
严格控制、慎重适用死刑政策是法律之要义。同时，给罪行极其严重的强奸犯罪分子改判死缓，司法机关也应给出充分的裁判理由，回应公众关切。须知，进一步的、细致的解释，不仅是一次普法教育，也是对社会公义的维护，更是对司法公信力的维护。
10岁百香果女孩消失在田间小路 父亲9年前救人去世
广西一个10岁女孩，被同村29岁青年残忍杀害。被害时，她刚卖了自家种的百香果，卖了32元，蹦蹦跳跳地回家，穿着印有卡通小白兔的粉红色塑胶拖鞋。
那天是10月4日，在这个偏僻的田间小道上，人性的纯真与残酷正面相撞。
然而，故事不止于此。
如花般凋谢的百香果女孩杨晓燕（中）丨家人供图
10岁女孩一个人卖百香果后失踪
10岁的杨晓燕还躺在殡仪馆内。二姐在解剖室的窗口看到，晓燕的脖子青紫、下身赤裸。
杨晓燕是广西钦州市灵山县伯劳镇平心村人，在离家几百米的平心小学板凳教学点读四年级。这个班只有13个学生，她坐在第三排靠窗，成绩中上，是小组组长，喜欢跳绳打篮球。
父亲早逝，杨晓燕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家里种了一些百香果树。10月4日这天中午，杨晓燕和姐姐晓菲，拿着小铁桶和编织袋到百香果地里摘果子。杨晓燕身高不够，有时还得踮着脚采果子。摘累了，晓菲坐在路边吃百香果，“我有时候一口气就能吃十几个”，杨晓燕则在路边玩花花草草。摘完果子后晓菲想回家先上个厕所，让杨晓燕等她一起去卖，杨晓燕却独自扛着编织袋，跑向了对面山头的百香果售卖点，共卖了32元。
拿着这32元和空编织袋，杨晓燕往回跑。
从百香果售卖点到家，全程不过500米：穿过一段竹林隐蔽的下坡路，走过一片甘蔗地、两块已经抽了穗的稻田、低矮的百香果林，再爬上一个小土坡，就能到自家院坝。
杨家的百香果林
下坡路旁住着一位老太太，当时她看见杨晓燕一个人从土坡跑去，“以往都是看到杨晓燕和姐姐一起，我劝她不要跑太急，之后我回屋休息了，我耳朵不太好，没听见什么声音。”
离杨晓燕家两百米外的一个村民，当时正把砖头搬回屋，突然听见传来狗叫和小孩子凄厉的惨叫声，声音约持续一分钟，他以为有小孩子被狗跟着追吓着了，也没有在意。
杨晓菲等了很久都没见着妹妹，四处寻找，直到妈妈陈礼言回来。陈礼言也急了，从百香果收购点得知杨晓燕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间。全村人满山遍野找杨晓燕至深夜，没有找到。
“今年读四年级的杨晓燕于2018年10月4日中午十二点去隔壁村卖百香果，至今未回，失踪时疑似穿着校服外套，黑色裤子，拖鞋，齐肩长发。”家属在朋友圈发布寻人启事。
嫌犯是同村未婚青年，父亲送他去派出所
10月5日，灵山的刑警带着警犬赶到平心村，警犬没有嗅到杨晓燕的气味。
10月6日，灵山县公安局通报，同村的29岁未婚青年杨某毅，被抓获并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警方根据其供诉查找到杨晓燕的遗体，并将杨某毅刑拘。
平心村村委一工作人员称，杨某毅平日常跟着父亲在伐木工地里打工，看上去傻傻的，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国庆节假期长，就回了家。10月6日凌晨，杨某毅父亲带着他去了派出所。10月6日早上，民警带着杨某毅找到了存放杨晓燕尸体的地方。
离杨某毅家马路斜对面有一家小卖部，小卖部老板娘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杨某毅小学毕业后就跟随父母出去打工，和他聊天时间稍长就能发现他说话有些结巴。”老板娘还对杨晓燕的姐姐杨晓菲说：“平时看你们两个都一起跑的，怎么这次就让你妹妹一个人出来呢？”
事发后，杨某毅父母也不再在家中居住，大门紧闭。
“她的座位还空在那里没有搬走”
10月6日，杨晓燕的二姐和几个亲戚一起到殡仪馆进行了解剖检验前的确认。他们在解剖室外的窗口看到，杨晓燕的头看起来像是受伤了，肿起来，就像被打了一样，只有衣服，没有裤子，脖子就像被捏过，很肿，青紫青紫的。
杨晓燕离世后，按照当地的习俗，母亲陈礼言将她的玩具、书本等物品全都烧了，姐姐不舍得妹妹，偷偷留了三张妹妹的奖状。
杨晓燕遇害的消息媒体经报道后，很多爱心人士到陈礼言家捐款送礼品。母亲陈礼言开始有些害怕，不怎么说话，她害怕媒体报道出她家里人的情况后，又有坏人打自己其他孩子的主意。
“我到现在还觉得小燕子还在，我的小燕子那么小，那么懂事，凶手太残忍了，我不会原谅他的，只想等他被枪毙。”陈礼言谈到凶手时，眼神充满恨意。
10月14日，灵山检察院对外公布称，经侦查查明，10月4日中午，杨某毅看到杨晓燕独自去卖百香果，在杨晓燕返回家途中，将其强抱到山上，对杨晓燕实施奸淫并杀害。10月11日，检察院依法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强奸罪批捕杨某毅。目前，案件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10月16日，陈礼言和家属一起来到村委会，和多日未现身的杨某毅父母协商。杨某毅的父亲停好摩托车后一直没摘下头盔，他坐在椅子上，烟一支一支地抽，只说了一句“无颜再见乡亲们”，之后就一言不发。杨某毅的母亲嘴巴紧闭，也一直没有摘下遮阳帽。
但这次的协商没有结果。杨某毅的父母也没有接受红星新闻的采访。
国庆假期结束后，杨晓燕生前所在学校负责人安排老师对孩子们进行了安全教育，并利用社会实践课让女教师为每个女同学都进行了性教育。
杨晓燕的老师说，杨晓燕的成绩中上，是小组长，同学们对她的去世都很难过，“杨晓燕的座位还空在那里，没有搬走，舍不得这个学生。”
教室里，杨晓燕的座位空着
父亲早逝，家中还等着盖新房
杨晓燕的死经媒体报道后，她爸爸9年前因见义勇为去世的消息也才引起大家注意。
在村里人看来，杨晓燕的爸爸杨时愔是一个“无名英雄”。杨时愔2009年8月到外地的伐木工地打工赚钱，听到水库里有人落水的声音，不会游泳的他将毛巾丢向落水者，没把落水者拉上来，自己却沉了下去。
杨时愔救人去世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但当时家人和当地村委会并没有意识到可以为他申报“见义勇为”，只有伐木工地的老板赔了陈礼言7000多元。意外身亡，按照当地的习俗，遗体没有进家门，之后被草草下葬。
杨时愔去世后，陈礼言一个人要带5个孩子，靠种地和打零工维持生计。陈礼言常背着、抱着、牵着子女到地里，杨晓燕和姐姐弟弟也在一边拔草、玩耍。
杨晓燕家离伯劳镇十公里左右，母亲陈礼言每次“赶集”最多带一个孩子去，赶集就能买肉回家。更多的时候，一家人都靠自家种的蔬菜下饭。
杨时愔有四兄弟，只有一个兄弟在马路边盖了新房，另外两个兄弟各育有3个子女，三户人同住在土墙瓦房的老宅子里。
其中，杨时愔家分到了两间窄小的卧室，里面除了床、板凳和别人送的桌子，没有其他家具，如果雨下得大，一个房间还会漏雨。这些年来，杨晓燕和姐姐、弟弟穿的衣服都是其他人送的，妈妈的手机也是老式的非智能机。
杨晓燕家有一台电视机，但不怎么开，平时她们都到伯母家看电视，杨晓燕喜欢看动画片，特别喜欢蝴蝶公主、叶罗丽仙子这些角色，玩游戏时她就喜欢扮演蝴蝶公主的角色，她也喜欢扮演妈妈和姐姐这些照顾人的角色。
如花般凋谢的百香果女孩杨晓燕丨家人供图
平心村第一书记陈善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平心村贫困户共有151户，共700余人，是伯劳镇贫困户最多的村，陈礼言一家是低保贫困户，列在最后一批脱贫户中。村里进行危房改造，验收合格后可以得到1.9万元的补贴。在村干部的劝说下，杨时愔的一个兄弟已开始修建新房，陈礼言也决定先借些钱盖新房。
杨晓燕和弟弟一直和母亲睡一间房，如果盖了新房，她就会有自己的房间。10月4日，陈礼言先是去村委参加技能培训，又去离家十几公里的地方了解一些信息，为将来建新房做准备。
杨晓燕曾和妈妈、弟弟挤在这张床上
陈礼言出门前，安排杨晓燕和姐姐晓菲摘些百香果拿到村里的收购点卖。
10岁的杨晓燕拿着小铁筒和编织袋出了门，再也没回来。
广西男子强奸10岁“百香果女童”致死：二审死刑改判死缓，女童家属将申诉2018年10月，广西灵山10岁女童杨晓燕卖百香果回家途中被同村男子杨某强奸后死亡。今年5月7日，红星新闻从杨晓燕家属处了解到，3月25日，二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撤销一审法院关于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判决；改判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对杨某限制减刑。
二审法院认为，杨某父亲规劝陪同杨某到公安机关投案，投案后如实供诉犯罪事实，属自首，杨某的自首行为对案件侦破起至关重要的作用，依法对杨某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并限制减刑。
卖百香果后回家途中被害，凶手手段极其残忍
红星新闻此前报道，10岁的杨晓燕曾是广西钦州市灵山县伯劳镇平心村平心小学板凳教学点小学四年级学生。杨晓燕一岁时，她的爸爸因见义勇为去世，她的妈妈陈礼言一个人带5个孩子，靠种地和打零工维持生计。
2018年10月4日中午，杨晓燕和姐姐在自家地里摘百香果，此后她独自扛着编织袋，到对面山头的百香果收购点售卖。卖百香果获得32元后，杨晓燕在回家的路上失踪了。
从百香果售卖点到家，全程不过500米：穿过一段竹林隐蔽的下坡路，走过一片甘蔗地、两块已经抽了穗的稻田、低矮的百香果林，再爬上一个小土坡，就能到自家院坝。
同年10月6日，灵山县公安局通报，同村的29岁青年杨某被抓获并对杀害杨晓燕犯罪行为供认不讳。警方根据其供述查找到杨晓燕的遗体，并将杨某刑拘。
根据杨晓燕家属提供的法院判决材料显示，2018年10月4日，杨某看到杨晓燕独自到百香果收购点，便产生了邪念。杨某在杨晓燕返家途中守候，企图对其施暴。杨晓燕反抗并大声哭喊，被杨某用手掐脖致昏迷，随后被装入蛇皮口袋带入某山岭。杨晓燕醒后被杨某用刀刺伤双眼及颈部，杨某随后对其进行奸淫，拿走其32元钱，并将其装入蛇皮袋，通过滚、搬等方式带下山岭，至一水坑中浸泡，后将其抛弃在一处山坡。
经鉴定，杨晓燕的死因系由于被他人强暴伤害过程中，胃内容物反流进入气管、支气管和气管被锐器刺破，气管外周围血管损伤出血，血液直接流入气管、支气管，造成气管、支气管填塞致机械性窒息而死亡。
二审死刑改判死缓，家属准备申诉
案件材料显示，证人蒙某称，事发当天他曾听到一阵阵小孩的哭声，哭得很使劲，好像有人在追打小孩。证人黎某证言，杨某平时性格内向，很少讲话。证人施某证言，杨某从小性格古怪，在15岁左右，经常在家附近偷女人的文胸、内裤回自己的房里，曾多次被杨某的父亲呵斥但不悔改。
一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杨某奸淫幼女，致人死亡，其行为构成强奸罪，因性侵系10岁的未成年人，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应从严惩处；杨某犯罪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系自首，可从轻或减轻处罚；但其罪行极其严重，决定对其不予从轻处罚。2019年7月12日，一审法院判处杨某犯强奸罪，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责令退赔32元给杨晓燕的母亲陈礼言。
此后，杨某不服判决提出上诉。
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书
二审法院认为，杨某父亲规劝陪同杨某到公安机关投案，投案后如实供诉犯罪事实，属自首，杨某的自首行为对案件侦破起至关重要的作用，依法对杨某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并限制减刑。
3月25日，二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维持一审判决关于退赔32元给杨晓燕的法定代理人陈礼言的判决，撤销一审法院关于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判决；改判杨某犯强奸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对杨某限制减刑。
杨晓燕的家属表示，他们对二审判决结果不满，准备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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