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
(十一)
蓝湛出发去暮溪山已经许多天了，蓝允也住进了宫里，内心的焦躁却与日俱增，尤其是在几位大臣带兵把景阳宫围起来之后，更是寝食难安。
原来，这就是皇兄说那句话的原因吗？可是他，或者说蓝家，竟然毫无抵抗之力……他现在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连皇城的军队都调不动……
到底该怎么办？蓝允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快要愁死了。
关键那些大臣的态度也很奇怪，除了皇帝的景阳宫不能以外，其他地方都相安无事，也没有动用武力，这样的情形，就好像……是在保护皇帝一样。
可是，可能吗？蓝允讽刺的想。
“殿下，殿下！”叶舒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蓝允无语，“慌什么？”
叶舒喘了几口气，说话依旧不太顺畅。“太子，太子殿下，他……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蓝允一把抓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皇兄回来了！在哪？”
叶舒疼得一阵扭曲，却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流云殿……太子殿下，受了点伤，所以会自己的流云殿去了……”
话还没说完，蓝允便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他只听见他的皇兄受伤了，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蓝允没有从正面进入，而是走了他和蓝湛小时候玩捉迷藏时的秘密通道。直接从他的寝宫到了蓝湛的流云殿，还没走到通道尽头，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奇怪？皇兄的殿里还有其他人？蓝允不解，出于好奇，他没有出声。
秘密通道的出口是流云殿的衣柜，正好可以看见殿里的一切。只见蓝湛坐在床上，周身散发着寒气，沉沉地看着对面的一行人。
蓝允透过柜子的缝隙顺着蓝湛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江晚吟和温晁？！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江澄和温晁背后站着一群世家子弟，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阴狠。
“太子殿下，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帮你？”温晁抖了抖袖子，完全没有把一国太子放在眼里。
蓝湛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着他们的目光如刀剑般锋利。
江澄不耐烦了，“陛下已死，太子殿下还是认命的好，这毕竟是你们蓝家欠我们的。”
父皇死了？！
蓝湛和暗处的蓝允瞳孔一缩，愣住了。只不过蓝湛略微平静一点，脸上无波无澜，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
温晁向身后的人示意，宫人立马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器皿，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蓝允瞪大眼睛，他们想干什么？
“若是太子殿下不愿，我们去找端王殿下也是一样的。”温晁状似善解人意的开口，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不必了。”蓝湛的声音如冰似雪，冷得吓人，“本宫自己来！”
“那就……请吧。”
蓝允眼睁睁地看着蓝湛拿起匕首，正想要冲出去阻止他们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制住了，浑身动弹不得。
“殿下，得罪了。”祁一宛如死人一般僵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无论蓝允如何反抗，他都纹丝不动。
就这样，蓝允眼睁睁地看着蓝湛用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脉，修仙之人的精血缓缓流出来，将盛血的容器溢满。
满殿的大臣或宫人，没有一个人阻止，神情冷漠，仿佛司空见惯。
蓝湛本就受了伤，伤口没有得到治疗，流了不少的血，如今随着精血的流失，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可是他却一声不吭。
蓝允无力地看着，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温晁一行人的表情愈加兴奋，脸上得意的笑容几近扭曲，看着蓝湛虚弱的样子，像是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蓝湛呀蓝湛，谁让你生在了蓝家呢，你们蓝氏先祖做的孽，自然要由你们这些后人来偿还。”
又看了看那一大碗的血，掀起了嘴角，“毕竟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近百年，总不能在你身上断了吧！放心，等殿下登基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说完，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他们肆意谈笑的声音。
随着流云殿的宫门关闭，蓝允才发现外面已经到了晚上，漆黑的夜色仿佛深渊的魔鬼一样，将温晁一行人吞没。
流云殿彻底冷清了下来，只有蓝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伤口处的血依旧在缓缓地流……
此时，祁一终于松开了对蓝允的钳制，蓝允狠狠撞了他一下，便飞速地冲向蓝湛。
“皇兄……”蓝允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他拼命地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将乾坤袋里的药撒在蓝湛的伤口上。
可是没有用，蓝湛本就失血过多，又连夜赶回来，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方才又失了精血，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蓝允急得不行，眼睁睁地看着蓝湛的血染红了布料。他甚至用手紧紧捂着伤口，祈求它停下，不能再流了，再流下去，就真的不行了……
“殿下，”祁一在他们面前跪下，却不是叫蓝允，而是在叫蓝湛。
蓝湛迷蒙着双眼，费力地撑着，“祁一，你做的很好，”又看着仿佛着魔一样的蓝允，“先下去吧……”
“允儿……”
蓝允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却无暇顾及，强笑道:“皇兄你撑住啊，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不要吓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蓝湛钻心的疼，他的弟弟，何曾这样过。
可是蓝湛却没有多少力气了，他费力地抬手，像往常一样轻轻摸着蓝允的头发，吃力地开口:“允儿乖，我没事的，”费力地喘了几口气，“给皇兄一点时间，等到明天黎明，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了……”
温热的血液不断从蓝允手心下流出，黏腻地沾满他的双手。就像蓝允的眼泪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皇兄答应你，陪你一起看明天的太阳。”蓝湛的视线开始模糊，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几乎没有开口的力气了，却强撑着说完了这句话。
蓝湛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他轻声低喃:“皇兄好累，好困……等皇兄睡醒了，再陪你……”
蓝湛就怎么睡了过去，蓝允用尽了从药王谷里带出来的所有药物，却都是徒劳。
最后，蓝允颓然地坐在床边，一刻也不敢松开蓝湛的手，等着蓝湛口中的黎明。
可是黎明前的黑暗好难熬啊……
天将破晓的时候，蓝湛仿佛有了清醒了一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蓝允凑近以后才听清楚。
“疼……好疼……”蓝湛满脸痛苦。
委委屈屈的声音从他嘴里溢出来，“师兄，湛儿好疼……”
“师兄，帮帮我……”
“师兄，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最后的最后，蓝允握着蓝湛无力的手，红肿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半晌，他才将无神的眼睛转向窗外。
哦，原来已经天亮了啊……
可是皇兄，黎明已经到来，却没有向往常一样了。
窗外乌云压顶的天空偶尔闪过几下闪电 映在蓝允苍白的脸上，原来……要下雨了呀。
皇兄，黎明之后哪有什么太阳，明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见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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