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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

(上课)

社会实验

(上课)

(4639字)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唰唰声音,是我的梦寐以求,也让我回想起从前的一幕。

“教练,我想要上课!”

“上课?!那是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你给我乖乖地在游乐园呆着!”当时稍年长的孩子铿锵有力地大吼,外加一扇耳光,一下子把我打醒。自此我发奋图强,力争上游,现在才能身穿白净靓丽的制服,坐在这课堂之上。

我已上课十年了,如今二十八岁,有时免不得怀念从前还未上学的时光。那是充满着原始而蓬勃生命力的时期,是荷尔蒙、理智、与直觉的碰撞,一切值得传诵的故事都发生在十八岁以前,那个名为游乐园的地方。

在我短暂而漫长的前十八年的人生,我深深铭记了几个孩子的名字,小菜、小光、小碳、和小蒙。他们对我来说,非敌非友,亦敌亦友。

小菜懂得种地种食物,自给自足,他非常照顾我们这些年纪轻的小孩。当时我大概六岁——每一个到六岁的小孩都要进入游乐园,直到十八岁。小菜也有很多朋友,小菜和他的朋友,还有我们这些小孩每天都起码能吃饱饭。小菜也给每个十岁以下的小孩们分配了两位十岁以上的青少年为“父母”,“父母”教导我们种菜养活自己。

但没多久,一位叫小光的孩子出现了。他在成人世界中的父母,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获得了很多游乐园代币,让小光能换取很多孩子们推崇的东西:糖果、自行车、篮球、足球、玩偶、和棋盘等。小光在游乐园里大肆宣扬着自己的玩具,只有玩过自己玩具的人,才能更有机会进入成人世界学习。小光跟小菜交涉,希望能从小菜处交换粮食。

小光跟小菜商量,小光让小菜和他的朋友们每天可以玩一个小时,然后小菜需要给小光和他的朋友三天分量的食物。最后双方都非常满意这样的交易。小菜、小菜的朋友、以及小朋友们,都可以玩游戏了。

小光通过自己的玩具,渐渐认识到更多年龄大的小孩,他们更高更壮。小光承诺他们自己能让他们有饱饭吃、有好游戏玩,从而要求他们保护自己。小光向小菜提出越来越高的食物要求。越来越多人聚集在小光身边,小菜的粮食压力也越来越大,小菜和朋友以及小菜照顾的小孩能吃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小菜跟小光对恃,摊牌说明自己再也无法提供食物了,也不想玩小光的玩具。小光的大朋友也就不乐意了。小菜和他的朋友想着,不如仗着人多,把小光的玩具都抢过来,那么那些高大的孩子也会保护自己。但是,大朋友们不买账,支持小光能玩具和食物兼得,但是,假如支持小菜还需要自己耕地种食物,他们自然选择前者。最后,大朋友凭着身体的优势,按着小菜的手脚,把小菜的身份条码撕掉。小光则把小菜的朋友都管制起来,要求小菜的朋友无时无刻都必须种菜,确保食物生产。而且,年纪小的孩子也要跟着小光严苛的时间表来耕作,也没有了玩耍的事情。

小菜和不愿听从小光指示的朋友被撕掉身份条码,永远丧失了进入成人世界的权利,被送离了游乐园。

我当时也只是那些随波逐流、没有什么人在意的耕地小孩之一。我很喜欢小菜,因为他无私,待人以宽,律己以严,我有时候不禁地想,假如成人世界有他在,或许是更好的地方。他常说,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没有问题,无论结果如何,只要问心无愧便行。可是,我仍记得他被小光的大朋友按着撕掉条码时,眼中的怨恨,以及离开游乐园时,对不作声的我们的不忿。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争吵,小菜的陨落也并非偶然。

“我们现在不要玩你的玩具了。”

“你反悔!你答应过我们的。”

“你要的越来越多,不要脸!”

“这是我们一早说好的啊!你要给我和我的朋友三天饱饭!”

“你们饭量越来越多!”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没有考虑到那是你们的问题!”

“你们是骗子!”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把玩耍时间加到两小时好了!”

“抱着你的破球滚一边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

我为小菜的结局感到可惜,他差三岁便到十八岁,能通过光幕离开游乐园。不过,话说回来,孩子们的领头羊成功通过光幕的几率并没有大部分孩子想像中高,但总比游离在社团外部,随时都可能被调皮的孩子撕掉条码好上一点。

坐在我面前的便是游乐园中的一位领头羊,他比我小一岁,所以我并不清楚他通过光幕的具体详情。

现在是历史课,待会是交际课,我待会得好好找他聊聊。

老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公元x020年,人类知识总量累积到一个临界点,要求所有人从出生便开始学习不仅不能扩大人类知识的边界,反而增加社会负担。因此需要为有学习能力的成年人建立成人学习模式,才能继续带动发展。未成年人过早接受灌输教育,也有机会增加有害信息的传播。成年人认为孩子应该做的事情便是跟同龄人玩耍,社会进步是成年人的责任,而学习是成年人的权利。因此,成年人解放了孩子,为孩子们建立了一个游乐园,任其自由发展,无法无天地玩耍。”

这些历史、当时成年人为孩子们的考量,我从前在游乐园时从来没有想到过,不论我们曾经玩得开心不开心,但我们也的确拥有选择权。

领头羊难成功通过光幕,那不是所有孩子都明了的事情,大概只有经历过小菜和小光的故事的小孩,才会察觉。因为大部分的社团之间都相安无事,直到领头羊快到十八岁那一年,事情才会复杂起来。

领头羊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十八岁前指定下一位领头羊,一般是十六岁、领头羊身边最亲密的朋友。下了决定以后,此时,领头羊的危险便来了。其他十六到十七岁、不服领头羊决定的朋友,很可能会联合一起撕掉领头羊和指定继承人的条码,然后他们之间互相格斗,进而淘汰更多的领头羊朋友。每一次相隔两年的权力交替都是一场混战,而我心中的小菜永远提醒着自己,不要参和权力斗争。在小菜的故事的终结,小光也没能逃过宿命,他也没有成功通过光幕,小光的身份条码在最后一刻被撕掉,很可能是小菜的朋友替他报仇。

我可不会替小光惋惜。

“嘿!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样?小蒙!”我终于找到机会和曾经的游乐园领头羊聊天。

“最近跟内子上教育课,正为六个月后出生的小家伙准备!”小蒙脸带着温馨的笑意,光明磊落地跟我介绍着他的妻子。

“哇!这可辛苦你了!不过,总比我好,我还没有下一步计划呢!”

“我跟你介绍介绍我几位同学吧!他们也不会介意,有缘就聊一下。”

“那太谢谢了,但不要勉强啊!有缘见一面就好!”

小蒙作为少有顺利通过光幕的领头羊,他的成绩非常优秀,可想而知他的孩子将来在游乐园会非常有优势。但能否把优势转为绝对的胜算,无人能说得准,就算是研究社会学、统计学、心理学的科学专业,也无法准确预测所有人的结局。

话说回来,小蒙便不是寻常的领头羊,他并没有在十六岁时,通过前任领头羊指定成为继承人,他是在十三岁时,当上的领头羊。

当时除了我,他也发现了领头羊失败率过高的问题。前任领头羊被朋友撕掉条码后,混战期间,他联合起很多对领头羊身份没有实际兴趣,更担忧自己是否能通过光幕到达成人世界的十六、十七岁,把那些争权的前任领头羊朋友都淘汰,自己则向其他十六、十七岁承诺,全力护航大家通过光幕,保护他们安全长大到十八岁。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是小蒙当权,他们都不需要再担惊受怕。他们保护小蒙,而小蒙回馈他们一个平稳、能安静做事的局势。

自己也是当时小蒙的支持者之一,最后也如自己所料,自己和小蒙都顺利通过了光幕。

在游乐园,只有一条法则,活着到十八岁然后通过光幕。但是,对于很多小孩来说,他们可以选择玩耍、争权、劳作、艺术创作、发明等等。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一种人。是否能通过光幕对大部分孩子来讲只是运气和机遇。没有绝对的道路,而成年人的孩子在六岁时,总会有崭新的际遇。

自从小光把小菜淘汰,而小光又被撕掉条码后,游乐园逐渐形成了新的格局,领头羊和大孩子可以整天玩游戏,而小孩子和弱小一点的朋友,则需要整天耕地种菜,直到小碳出现。

小碳他是少有单独生存成功的游离分子。在他十四岁之前,都没有认真跟社团接触过。到十四岁,他才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因为,他一举废掉当时所有十六岁以上的青少年们的条码。

他是怎样做到的?我当时完全没有头绪也不感兴趣。现在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他利用废铁和电线制造了一个电流通过便会产生强力磁场的装置,当时的领头羊和朋友回到拥有电力的高级居所后,打开了灯,然后,整个居所内所有人的条码被强力磁场消磁,同时失效。

翌日,小碳穿着一身防护装、带着一身自制武器、以及便携式磁场装置,到社团中认领事迹,称王称霸。直到三个月后,小碳被特许提前通过光幕,进入成年世界。当时的成年人大概是担心他迟早有一天能直接把光幕“消磁”,或者是他能一次性把所有游乐园中的小孩的条码都废掉。

虽然小碳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但小碳的传说仍在江湖上流传着。人人都在争夺小碳的磁场装置,磁场装置成了领头羊的身份象征。

小碳现在应该在科学专业学院那边学习,跟我们这边的普科不一样。

“通过光幕,还是放弃进入成人世界,那是个人的选择。但是通过光幕是每一个孩子的权利,我将带领大家,全力捍卫所有人通过光幕的权利,不论你是否社团里的孩子!”

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站在一个小小的高台上,正激昂地发表着义正言辞的演讲。人们聚集了起来,打算攻击领头羊和他的朋友,以及他们手中持有的磁场装置。

这一个情况持续了不短时间。只要是社团外的人试图通过光幕,都会被领头羊和他的朋友制止,并且被撕掉身份条码。假如是无法用武力制止的大孩子,朋友便会使用磁场装置,废掉大孩子的条码。

领头羊对所有游离分子和社团成员都达到了方方面面的控制。领头羊更规定,孩子需要在十六岁前向领头羊和社团登记自己十八岁的日子,并且接受社团的一切活动安排,不然都不能通过光幕。就算是走运,没有被领头羊的朋友撕掉条码,满十八岁的一个月也会被执行员带离游乐园,永远失去到成人世界上课的机会。

有时候,领头羊也会为个别孩子开后门,提供特殊待遇。就算他们没有参加社团也能通过光幕,条件是需要交给领头羊和社团巨大的游乐园代币所兑换的玩具和食物。领头羊的玩具和食物越来越多,能吸引更多的游离分子。

自此,社团日益壮大,在光幕前监控的人也越来越多。

被撕去条码无法通过光幕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他们在被带走前的一个月内,奔走相告,警告其他孩子社团的行为。终于,对社团不满的人数累积到一定数量,计划攻击领头羊和他的朋友,把磁场装置偷走后,又撕掉了看守光幕的领头羊的朋友的条码。

直到这里为止,可谓计划成功!

可是,有一部分十八岁已满的大孩子按耐不住,通过了光幕,只剩下部分十八岁的大孩子和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损失人数不算多,对新局势影响不大,但却给剩下的孩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在成人世界的我,听着儿子跟自己分享的故事,期盼着儿子成功通过光幕,和自己一起上课的光景,就跟小蒙和他的女儿一样,可以在课堂上辩论交流,也可以分享更多在游乐园中的传说。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信奉进入成人世界是唯一的真理,但仍然跟儿子说,最好还是尽一切能力通过光幕。

现在的自己,反而更加憧憬游乐园时体会到的激情、莽撞、随心所欲、唯我独尊的独断独行。甚至有点后悔当时没有试着当领头羊,让所有孩子都传颂着自己的故事。

就在儿子快到十八岁的时候,我越发兴奋激动,也越来越提心吊胆,担心他无法成功通过光幕。但是,没想到,出了岔子的不是儿子,而是自己。

某天我被告知,因为成绩连续垫底好几年,证明自己已经丧失学习能力,对成人世界已无用处,要被送离成人世界。我对自己将要被送到的目的地一无所知,是那些被撕掉条码后的孩子被送去的地方吗?江湖上从来没有关于那些孩子的故事。

我听着执行员对自己的判词,心中了然,一切早有预感。我只庆幸我能给儿子提供游乐园代币,维持到他十八岁的年纪,而不是跟自己一样,一个游乐园代币都没有,只能在游乐园里人云亦云、独善其身、明哲保身。

接下来的故事,就由儿子诉说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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