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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同人)Mirror(康纳篇合辑4)

(刺客信条同人)Mirror(康纳篇合辑4)

康纳

(刺客信条同人)Mirror(康纳篇合辑4)

Chapter16

“嘶……康纳疼疼疼——”

布朗诗趴在床上,康纳在后面耳根子都红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等等嘶,别这么用力啊!”

布朗诗无奈地捂住脸,她果然不该相信康纳能管住自己的腿。本来心情大好地睡了,结果半夜被康纳一脚直接踹下床,她摔在地上,梦中被一头熊咆哮着扔到天空,掏出了她的腰子。

醒来她发现康纳果然又踢人了,正好踹在她后腰上。布朗诗瞬间慌了,人的腰部很脆弱,如果她一不小心被康纳踹残了,她的肾会不会被踹碎?她还能站起来吗?

布朗诗试图摸一摸身后的骨节,看起来是完好的,就是手弯过去有点用不上力,药油得搓着才能有用。布朗诗犯了难,康纳可能是听见了她龇牙咧嘴的声音,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对、对不起!”

“没……没事……”

布朗诗按着腰,不敢动,怕自己的肾碎了。

虽然真的碎了这个时代也救不回来,恐怕得等死。

康纳赶紧爬下来,把布朗诗平放在床上。布朗诗把被子裹在下半身,睡裙褪到腰以上:“康纳,能帮我看一下吗?”

康纳赶紧扭过头,听见这话才极不适应地把脸转过来:“青了,但是没伤到内脏。”

布朗诗刚要松口气,却被康纳检查伤势的手按得肉疼。腰子的位置她没法自己使劲搓药油,只能让康纳帮忙,结果康纳手劲儿大得她差点叫出来。

早该想到的,这种北美战力天花板……

布朗诗咬着被子,叹了口气。

“很疼吗?快好了。”

“没,这个力度可以。等会你先睡,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干脆不睡了,在椅子上再蹲一夜。

康纳搓好了药油,把那条绳子递给布朗诗。

布朗诗看看绳子:“怎么了?”

“你把我绑起来吧,我绑,你打个结就行。”

康纳抿唇,愈像海尔森了。布朗诗有一瞬间的愣神,刚想说不用了,碰到伤处又龇牙咧嘴起来。

布朗诗想做个人情不绑他,可是不绑怕被康纳踢死。

“要不……你睡外则,我睡里头。”他总不会踢墙吧?

康纳的唇抿成了一条线,默默把那条麻绳放在了地上。布朗诗叹口气,就算是麻绳,她觉得都不一定绑得住。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康纳,你觉得这条绳子绑得住你吗?”

“应该绑得住吧。”

康纳没试过。在刑场的时候,他手腕上绑的就是这种麻绳,但绑住腿不让自己乱踢还没试过。布朗诗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你睡觉乱踢说明你还在长身体,没有必要为这事烦心。要不我们试一试,我靠墙睡你能不能踢到我?”

康纳吹熄了灯,平躺在床上。小木屋拉上帘子很黑,基本看不清东西。康纳只能感受得到耳边布朗诗的呼吸声。布朗诗的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很快睡着了,侧身对着他。康纳把脖颈间的头发拨到脑后,还是觉得布朗诗的呼吸吹得脖子痒痒的。康纳侧头往对方看过去,看着布朗诗眼球似乎动了动,赶紧转过头闭上眼睛,良久又没有声音。

她没有醒,她在做梦。

梦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忽然看到远处似乎有光,她向前跑着、跑着,忽然撞在一束光上。定睛一看,那束光好像是一面镜子,镜子对面是自己,闭着眼睛静静坐在一张病床上。

——我没有死吗!

不,不是说,我原本的所在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吗?

布朗诗伸出手,灵魂似乎马上就要穿过那面镜子,镜子对面的自己却忽然睁眼,将自己推回来,临被推走之前,她看见自己身旁的床位静静地躺着一个唇上有疤的刺客。

那个刺客的名字,好像是——

“布朗诗!”

康纳有些着急地轻轻拍着她,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怎么了?”

“你刚刚好像在说梦话,但是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好像很不安。”康纳看着布朗诗的眼睛,慢慢收回手,也侧卧着。布朗诗伸手给他把被子扯上来一点:“记得盖好背,不然会着凉的。着凉也可能会乱动哦。”

康纳下意识的想要躲。

太近了。

布朗诗扯着被子一角给他提上去,叫他自己盖上背,就死死贴着墙闭上了眼睛。康纳裹裹被子,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丝毫不敢放松。

这一夜布朗诗终于没有再滚到床下去。

直到破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微微露出一道光,康纳才敢闭上眼睛睡过去。布朗诗起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康纳打着把式往床下一滚,把自己摔在地上。

不愧是康纳。

布朗诗撑着后腰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身上没那么疼了。她一路小跑到厨房,看到地上还有玉米,捧在怀里几乎要哭出来。

终于不用再过吃土豆的日子了!

她布朗诗,人生几乎就是个大写的惨字。

不仅仅是在生活这方面,作风这方面也是。查尔斯来到绿龙酒馆,圣殿骑士也是要有例会开的。海尔森还没来,几个圣殿骑士见到他来,窃窃私语起来。

查尔斯张了张嘴,想辩解一下自己和布朗诗的关系,有感觉像是欲盖弥彰,就不说话坐了下来。海尔森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站在查尔斯身后:

“查尔斯?”

“Sir?”

查尔斯赶紧回头。

“跟我过来一下。”

查尔斯赶紧跟海尔森进了房间,其余的圣殿骑士看见当事人一走,交谈的声音大了起来:

“那女孩儿是他什么时候搞出来的孩子啊?”

“真想不到,查尔斯李也会在外头搞私生子……”

“大团长从一开始就知情了,会不会这事儿还是他兜着的?”

喂我还能听见好不好!你们别这么大声啊!

查尔斯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海尔森把他带进房间,偏偏问的还是:“查尔斯,你怎么看布朗诗这个人?”

既然是海尔森提问,查尔斯断然没有插科打诨的道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给出了公正的评价:“很有心计,有能力,也……很会演,能说会道……先生是想吸收她进教团?”

海尔森摇摇头:“她底子很干净,有些事情需要不是教团的人来做。”

查尔斯从来不质疑海尔森的决定,除了海尔森为了卡涅齐欧甚至于抛弃所有事务的那次。他恭敬地站在海尔森身侧:“那您认为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的身份处理好。不是吗?”

“您说得对。”

“你没能任职北美大陆总司令非常可惜,但副总司令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华盛顿指挥失当不会有人怪在你头上。”海尔森皱了皱眉,“接下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了,查一查最近有什么人和英国军队那边有往来。”

怎么看Sir这个语气……华盛顿指挥的能力很差?而且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忽然要查教团得人了?

“是有什么消息吗?”

“对……布朗诗给我的情报。”海尔森回想起前几日跟踪,她说自己不是北美人也不是英国人,没有党争之别,这才让他怀疑自己的队伍里有人可能会加入英军。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信任布朗诗的情报了,虽然来源不明,但都是真实的。比如是华盛顿的指挥能力真的不如查尔斯,可偏偏查尔斯只当了副总司令。

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海尔森在房间里踱步,手里不自觉地摩挲上那只小小的护身符。故事皆因这护身符而起,他也是因为这护身符来到了北美。她说,这片大陆有先行者遗址的钥匙,钥匙是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海尔森的踱步声。相比布朗诗,他当然更信任谢伊——就算谢伊曾经是个刺客,他也能信任对方。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理念才加入圣殿骑士团。海尔森食指和拇指捏着护身符,纹路带给他的触感让他思绪更加清晰。

谢伊去寻找先行者的物品了,就算他向他承诺,可是那也需要一生才能找到。比起谢伊,他能更加便捷地获得可靠的情报的话——

“今天例会不开了,你下去吧。”

海尔森将护身符贴身收好,查尔斯出门不忘给他带上门。查尔斯关上门一会儿又打开,屋子里果然已经没了海尔森的影子。

他跑向了一条他无比熟悉的路。

太阳很毒,但树叶遮蔽了毒辣的阳光。海尔森纵马疾驰,他甚至于有些迫切地想要去再看一眼先行者的遗迹。他太熟悉那山洞了。曾经在那里他偷来了一个月的时光,给了一个人。从那里开始,然后突兀地、毫无征兆地结束,他和她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桥归桥路归路。直到康纳的出现。

康纳简直像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明——仅凭这一点,他海尔森就绝不可能下得了杀手。

山洞里没有阳光直射,看起来有些昏暗。海尔森捏着薄薄的护身符走进去,护身符发出了强烈的光,足够让他看清石壁上被人新书写的文字:

“钥匙是金苹果。”

字迹很新,看起来刚写上去不久。是带颜色的小石头划出来的痕迹。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这句话被写了好几遍——也许单纯只是因为小石子不好写字。海尔森的目光从石壁这头划到那头,几乎要冷笑起来。

她果然知道。

Chapter17

晨曦惊扰了森森碧林中栖息的鹰隼,朝露将萋萋芳草晕染了一层霞色,微风轻轻掠过森林想,梳理着整个森林的枝繁茂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女人穿着一身粉衫白裙,向小木屋走去。

那是一幅极美好的景象,女子白裙黑发,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挎着篮子,里面是今日的早饭和铅笔纸张——当然,还有不少干面包。

真是浪费粮食。布朗诗一边摇头,一边把干面包拿出来在手里肆意把玩。这个时代虽然有橡皮,架不住它贵,许多人只能用过期的干面包来当做橡皮。说起来这玩意擦得还挺干净。

布朗诗把面包放回篮子,日后的设计图,可要她来画了。但是小日子还可以在达文波特过,真是太舒坦了。现在康纳跟她一起住,她还不用每天吃土豆糊。翻来覆去的土豆她再也不想见到了!

“康纳?”

布朗诗敲敲门进了屋,康纳刚醒,从地上爬起来默默穿上了刺客长袍,整理好了武器。布朗诗把阿基里斯做的早餐放在灶台上,拿出干面包和纸笔丢到了桌上。

“阿基里斯说中午去他那吃饭,有兴趣给他添个菜吗?”

“好。”

康纳走近书桌,把纸张平铺开来,“这些是什么?”

“帮你的东西。”布朗诗把白纸覆盖到地图上,点了灯,“我把原样地图描下来,图纸就在这上面画。日后实地勘察可少不得你帮我探路咯?”

“当然可以。你也要去吗?”康纳对自己的村子十分上心,布朗诗迟疑着托起下巴:“我本是想把事情交给你的,但是不去实地勘察,我没法做出具体的决定……你来看地图,这里、这里和东边,我是必须要去的。尤其是这部分,我要和波士顿衔接起来,就必须把这一块地皮开发。”

布朗诗自顾自的说起了规划的方案,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快又回过神:“总之,我需要到森林里去看看,包括这些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康纳不会拒绝:“你不是说阿基里斯要我们过去吃中午饭吗?”

“你打猎,我在旁边看看。只需要勘察一下地形。”

布朗诗笑着摆摆手,她想知道达文波特附近的森林都是什么样子的,日后说不定要在森林里建立防空洞。这种会签署一级人防工程机密的东西她有些不敢说——好吧,如果康纳问她一定会说,谁让人家是北美刺客大师呢?

人防是必要的工程,除去军火——那是大陆议会的要求,他们就是甲方爸爸,没办法——还有防空洞。现在防空洞的功效不能显现出来,日后肯定是不可或缺的。最适合建防空洞的地方其实是先行者遗址,她提前去看过,顺手拿小石子在上面写了“钥匙是金苹果”。

等到时机成熟,她就把海尔森引过去,到时候也没人看见过那字是谁写的,她完全可以死不承认——找到金苹果东西一放,门一开,那就是一个极完美的防空洞,还是第一文明留下来的,坚硬程度不可小觑,算是防具天花板了。

布朗诗不会骑马,康纳就让她坐在后头。鹰隼从天空掠过,二人双雕一马的景象在旷野之中像是一幅画。布朗诗看着无人烟的景色不禁惊叹:

“这片土地到底是浪漫到了骨子里。”

康纳歪头,勒马停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平原。布朗诗从马上跳下来,康纳呼出一口气:“下马不能跳,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诶?我没感觉啊。”布朗诗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康纳有些想不明白的眨了眨眼:“没有强健的体魄,直接跳下来会受伤。你要这样慢慢下来——”康纳做了一遍示范,布朗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你想看什么?”

布朗诗站在最高处向远处眺望,只见青树翠蔓,参差披拂,溪湖如镜;明日下山霞如梦,鸟鸣如乐。这片土地合该留着,一点都不要被人为破坏才好。

“不打猎么?给阿基里斯先生添道中午的菜。”布朗诗没有回答他,小皮鞋几乎浸在青草地里,脚背被青草戳得有些发痒。康纳皱起了眉:“你不该穿这双鞋的。”

“这双鞋怎么了吗?”

“这里可能会有蛇,所以,至少要穿靴子。我不知道你穿了这双鞋,所以也没有带驱蛇的药。”康纳有些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头,布朗诗嗖地一下跳上马:“什么蛇?”

“只要不踩到它们,它们不会主动攻击的。”康纳赶紧摆手,布朗诗从马上跳下来:“这,这样啊……”

康纳说不出话了。

布朗诗不是屡教不改的人,这不才教了一次。康纳转移了话题:“这片森林除了蛇,也有獾和小鹿。你想要哪个?”

“嗯……鹿吧,可以做火腿熏肉。”

布朗诗开始专心考虑食材的问题。康纳在森林中简直像是来到了他的“绝对领域”,轻易就分析出鹿会在哪边活动,顺着草叶的摆动分析出风向,从下风处慢慢接近那只落单的路,挽弓搭箭拉满,然后一箭射中了小鹿的脖子。小鹿负伤受惊,向远处跑去,康纳又是一箭,将它钉死在了石头上。

布朗诗简直要被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人家可不是玩游戏的时候开鹰眼一点点排除,那是他自己的能力。从小在森林中长大的人,这片土地就是他的王国,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康纳的肌肉在挽弓的时候简直要从领口爆出来,据说那弓得有七十磅——游戏区别人分析的——这种重弓她拉都拉不动,现在他打猎,她就像个废人一样站在旁边。

她来之前就只是个普通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不会。布朗诗皱起了眉,她一天到晚给别人添这种麻烦,真的好吗?她除了因为剧情抢占先机,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东西还不敢说——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她该怎么确定,自己从游戏里看到的剧情在这个世界也能应验?

胡思乱想是每个人的本能,尤其是情绪低落的时候。康纳在一旁把鹿抗在肩上,领着布朗诗往拴马的地方走。布朗诗跟在后头,也不说话。康纳偏头看她,发现她一直低着头。是在怕蛇吗?

康纳把马缰从小树上解下来,把小鹿放在马鞍上,牵着马慢慢往回走。布朗诗仍然是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是的,康纳现在确定她不是在看草丛里有没有蛇了。脚步虚浮,低着头心不在焉,连他回头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发现。如果是平时,康纳想,她一定早就问了。

“布朗诗,你在想什么吗?”

康纳终于问了出来。布朗诗猛然抬头,然后垂下眼帘:“在想……我拜托您带我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的。”

康纳站在她面前,稍稍躬下身一边直视她的眼睛。他的双眼清澈纯真,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倔强:“是你帮助了我的村子,你说你需要去这几块地转转,我当然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可,比如今天的打猎,我就帮不了你。”

人们总会忘记自己拥有的东西,去奢望自己没有的。有时情绪低落,又奢望别人讲一些自己原本就该知道的道理。

“又不是人人都需要打猎,打猎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康纳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你要上马吗?”

布朗诗点点头:“好。那日后可能要多多麻烦你了。”

康纳并不认为这是麻烦,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把布朗诗扶上马牵着往回走。布朗诗趴在马背上,叹了口气。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其他地方发挥作用,可是——没有这种求生能力,在几百年前的世界她不就是废人一个?

贵族小姐们也四体不勤,但人家有家世背景势力,政治家有人脉手段,商人有资本,她最多就是靠着自己的假身份和一点本事,让自己活下来。如果日后康纳和海尔森真的反目,她一定会失去这种庇护。从今往后,就算不为了自己的私心,她也不得不尽力改善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通达古今中外,人际关系无不是一种资源。她没有底层百姓的生存能力,就只能靠着这些让自己活下来。

布朗诗抬起头欢快地舒了一口气,康纳看她忽然又一脸轻快,不觉也放松起来。

“康纳,我一定会保住你的村子的,我保证。”

布朗诗像是在强调什么,康纳点头:“我知道的。”

“我一定会让你——你们,让你们能一起的。”

“什么一起?”

“没什么。”布朗诗不敢说。康纳和海尔森现在应该还没有正面接触,等他们那时候准备好了结盟,她就努力让这个圣殿、刺客的盟约持续下去。

虽然她的私心是不想让康纳陷落原剧情一样的境地,可跟活下去比起来,一文不值。命运仿佛引导着她,她步步为营走来下,忽然发现自己正在向“父子不成仇,康纳无绝境”的地步走去。

“我一定会帮你的,康纳!”

布朗诗又大声强调了一遍,康纳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把一句她的真心话说这么多次。他分明看出来,她这句话极认真真诚,他已经知道了。

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康纳刚想应声,那马却忽然惊叫一声疾驰起来。布朗诗尖叫一声,赶紧死死地扣住马缰,趴在马背上不敢松手。人跑不过马,就算康纳再快,此时也只能在后面喊:“布朗诗!夹紧!”

“康康康纳——有蛇啊!”

布朗诗的声音一路远去,康纳眼看着那马越跑越快,快把布朗诗颠下去了。那小鹿是早就掉下去了。康纳奋起平生之力追着那惊马,马蹄踏尽夏草繁花,康纳一路追逐着,芳草的清香萦在康纳鼻尖,他甚至闻不到了猛兽或其他动物的味道,只能顺着那股清香和马蹄的印记一路向回跑。

那么长的路,康纳跑回来的时候呼吸还很匀称,布朗诗倒是喘得像是哮喘病人。她双腿死死夹住马腹,因为穿的不是长靴,已经把小腿内侧磨出了血。

都说老马识途,马受惊了往回跑,直接跑到达文波特,阿基里斯家门口。

“康、康纳,对不起,让你打猎白跑一趟……”布朗诗趴在马背上,也没力气跳下来了。

“蛇呢?”

“被马踩死了。”

康纳沉默,原来马因为蛇才受惊的吗?康纳凑近布朗诗:“你是不是不会骑马?”

布朗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上一次我回来,还是绑在马背上才……咳,我确实不会。”

大意了,她不能让康纳知道这一点的。至少在圣殿、刺客达成暂时性的盟约之前,她绝对不能让康纳知道她与海尔森有往来。也许阿基里斯知道她和圣殿有交,可康纳只知道她在达文波特给权贵任职。

康纳似乎没怀疑,很小心地把她的小腿从马磴子上挪下来,接下来布朗诗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已经结结实实撞在康纳的胸膛里。

等、等一下?

布朗诗无奈地捂住脸:“康纳,你平时都这么抱伤患的吗?”

“这样你们不会觉得不适。”

“你没试过扛在肩上?”

“那样会不舒服的。”

布朗诗僵着身子不敢动,又怕掉下去,只能靠着康纳,只觉得他皮肤火烫,心脏砰砰的跳。她就说嘛,那么长的路跑回来,不大喘气已经很厉害了,怎么可能没点反应。

“要不你休息一会儿?”

康纳奇怪地看她一眼:“到阿基里斯家门口了,为什么要休息一会。”

“没什么。”

布朗诗把整张脸都遮住,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忍笑的嘴角。这时候她怎么忽然就想起来“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我愿融化在你宽广的胸膛”?

“布朗诗?”

“没、没事!”

布朗诗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

Chapter18

夏日的虫鸣渐渐淡去,小木屋里点着灯,关上门,书桌前的窗子遮上了一层厚厚的窗帘。

康纳踩着高大的枝丫,轻盈地落在翻新的小木屋屋顶。阿基里斯执意叫人帮忙,给布朗诗的小木屋扩建了一间厨餐厅,原来灶台的位置成了橱柜和通往厨餐厅的小门。布朗诗无奈,只能任由他去。

施工多有不便,布朗诗也因此拖慢了设计的进度。话又说回来——多少学生都喜欢不到死线不着急的作业方式,她也有那么点有意思在里面,冬天就是波士顿一期建设了,她秋天才把设计稿画出一个雏形。

布朗诗扯着头发,啃着铅笔头看着图纸,心里骂着华盛顿。

人一旦到相对安逸的环境中,就会滋生出许多不同的情绪,比如怨怼。如果是一开始,布朗诗绝对不会把华盛顿当做甲方爸爸在自己心里骂八百遍。她要是真的一开始就对上华盛顿,早就膝盖一弯哭着求饶了好吗?

不管是哭还是跪,都是她谋求信任的手段罢了。

不管是什么社会,人心是最容易第一时间抓住的资源。如今性命无忧,便开始在意其他东西了。比如吃的如何,住的如何,如果是之前,她断然不敢接受阿基里斯这番好意。布朗诗的面庞在灯火下越发柔和,在图纸上写写画画,恍若隔世。

她叹口气,把笔放在桌子上,掸掉桌子上沾满铅笔印子的干面包屑,揉了揉太阳穴。

曾几何时她用着打印好的图纸,上面覆盖一层半透的拷贝纸准备着设计作业,橡皮和零食就在手边,用着父母给的生活费,无忧无虑,等待着将来的、随便哪一种未来。

人生莫不是一场妙不可言的等待,她却等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现在她在这小木屋里,忽然像回到了过去——

曾经,曾经我好像就是这样安恬地、在书桌前——

桌子旁边被人放了一盘土豆干,布朗诗回头,看见戴着兜帽的康纳。

“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住。”康纳摘下兜帽,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不,我是说你怎么给我带了这个。”布朗诗摸了一块土豆干放进嘴里嚼,写作业的时候吃零食,她习惯了的。

“我看你经常做这个。”

康纳把信纸拆开,布朗诗很自觉地没有去看,想了想又凑过去。

“其实是因为以前没有别的能吃。”

信纸上的英文很工整,看字迹像是女人,带着一股子坚毅。

“谁给你的信?”布朗诗不记得有这样的情节,还是说这是游戏中没有提到的、别人给的情书?

“新奥尔良兄弟会寄过来的,我今天刚从阿基里斯那里拿到。”康纳看了一遍,递给布朗诗,“你不是要看吗?”

布朗诗一愣:“新奥尔良?你确定是新奥尔良?”

“是。”康纳轻轻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什么问题吗?”

布朗诗勉强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然后忽然捡起康纳放在桌上的信。她仔细看了一遍,又确认了一边落款:“你之前跟她通过信吗?”

康纳摇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新奥尔良兄弟会的信。”

“她说什么?”

布朗诗皱紧了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桌前来回踱步,又忽然决定了什么一样,坐在桌子上,正好能和康纳平视。

“你不是看到了吗?她说今年冬天,跟我一起去寻找一个叫Davidson的圣殿骑士。”

布朗诗紧蹙着眉头,头发从耳际渐渐滑落到额头前。康纳伸出手,轻轻将她的发撩到耳后:“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对,我知道……”布朗诗揉着太阳穴,“但是我所知道的,好像对不上了……”

明明是1777年的冬天,艾芙琳和康纳相遇然后一起追查圣殿骑士,为什么提前了一年?难道剧情上是错的?还是说只能做个参考?不,如果只能做个参考,不可能那么多事情都对的上,现在唯一对不上的只有时间。布朗诗忽然从桌上跳下来,从衣柜里翻出披风:“康纳,我要去一趟波士顿,你不必跟着我了。”

“我是保护你安全的,当然要跟你一起。”

布朗诗无奈:“我去波士顿不会有危险,之前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那我至少要送你去镇上。”康纳执拗起来,布朗诗扶额:“别这样,康纳,我真的需要自己一个人去。”

布朗诗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被康纳敏锐地捕捉到了。似乎他天生就是这样,他能体会到一个人的真诚,却没法明白人性的险恶。当他终于明白的时候,他依然选择自己坚持的方向。

“好吧,但是——”

康纳走过来,地给她一条发绳。

“骑马去波士顿要很久,你不扎头发会被风吹乱的。”

布朗诗看着那条红色的小绳,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漫过,涨潮过后,又慢慢落下去。

“谢谢。但,我不太会用发绳,我以前——以前用的不是这种。”

我以前用的是松紧发绳,用的是橡皮,用的是天然气;在这里我学会了用干面包当橡皮、用柴火烧饭,可是我想保留一点天真的、执拗的、可笑的自己。

“我可以帮你。”

风声穿堂而过,布朗诗抬头看着康纳,康纳已经拿起了她的梳子,把她按到了椅子上,很轻柔地将她的头发从上梳到下面。梳齿从头顶的头皮一直梳到发尾,力道不轻不重,很舒服。

“谢谢。”

布朗诗的声音很轻,康纳很熟练地把发绳扎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布朗诗戴上兜帽:“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就能回来。”

“好。”

马鞍和马磴子磨着大腿,并不舒服。布朗诗却不敢减速,当她到绿龙酒馆,却没见到海尔森的身影。

查尔斯坐在二楼的桌旁慢慢喝着一杯朗姆酒,玻璃杯里是澄净的液体,布朗诗走过去摘下兜帽:“父亲,您好。”

“你还知道叫我父亲啊。”查尔斯眼角一抽。

“不管您对我如何,您都是我的父亲。父亲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布朗诗客客气气地坐在他旁边,查尔斯眼珠转了转,看附近没有可疑的人,把凳子挪过去半寸,压低了声音:“你打的什么主意?”

“父亲说笑了,我当然是想为父亲分忧。毕竟我除了父亲,没有人可以依靠对吧?”布朗诗眨眨眼,看起来极其纯良。查尔斯知道她是为了谋个身份,只是心里有点怨怼罢了。

“算了。你今天来做什么?你的图纸……”

“还没好,我可以按时上交。”布朗诗心里一跳,“只是……我想打听一下新奥尔良,新奥尔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查尔斯喝酒的手停了下来:“女儿忽然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爹是自己认的,布朗诗咬着牙:“毕竟我想为父亲和肯威先生分忧,当然想打听些事情。”

查尔斯晃了晃杯子,眯着眼睛看她良久,终于一口 将剩余的酒一口闷了:“我去给你查,回头叫人送到你的住处。你住在那儿?”

“肯威先生没告诉你?”

“Sir为什么会告诉我?”

“我住达文波特最偏僻的一间小木屋……父亲差人过来的时候只要把消息放在窗台上,别进屋。”布朗诗扶额。她万万没想到海尔森没告诉查尔斯她住达文波特,是觉得会有误会还是怎么?

“你住达文波特?”

“是。”

查尔斯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布朗诗,好像在掂量她的价值和可信度。布朗诗瞬间明白查尔斯动了封口的念头,本以为现在不会再遇见这种情况了。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父亲,如果我不可信,为什么肯威先生会信任我呢?”

查尔斯的杀气渐渐淡了。

“父亲放心,我呆在那是先生同意的。我也不会舍得让别人日日来找我父亲的麻烦,对吧?”布朗诗微笑着,戴上兜帽,遮住了她一张小脸儿。明明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查尔斯此时忽然有种被女儿气到的感觉——

“你和那个小子在一起?”

布朗诗耸耸肩:“先生没有告诉父亲吗?”

虽然查尔斯并没有把当年那个威胁自己的小男孩放在眼里,可他怎么会把自己人放在一个天天想要自己命的人身边?

“不行,你过来住,如果你想,我可以在波士顿给你置办房产。”

“我住在那是先生的命令。”布朗诗狐假虎威。

查尔斯揉了揉眉心:“所以你是一定要住在达文波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布朗诗准备走,被查尔斯用力按住肩膀。

“你不是主意很大?都在大陆议会上讲话了,会因为住在哪‘没办法’?”

“我需要考察波士顿周边的土地情况,当然要在达文波特方便得多。”布朗诗吃痛,赶紧凑在查尔斯身边,“父亲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人好着呢。您和他有没仇,何必因为他小时候一句戏言就记仇这么多年?我在达文波特,在他身边,也是为了您和先生的事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我替你们打听刺客的底细,这不好么?”

查尔斯思忖着,原来Sir不让她成为圣殿骑士,是因为让她去刺客那边卧底?

像是女儿安抚住了父亲,查尔斯点点头:“那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那女儿就走了,父亲日安。”布朗诗笑着点头,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绿龙酒馆,那张笑得端正的脸在回头后变得面无表情,一脸淡漠地上马赶回达文波特家园。

Chapter19

布朗诗硬生生将自己准备骂人的话吞进肚子里。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人,一个晚上,会出现什么?

一个奇迹。

波士顿的一期建设当然不可能一个晚上就更肝出来,但是以布朗诗的学生本性,最后一个月完成所有图纸、最后一个星期抠完所有细节、最后一个晚上通宵点灯整理掉所有的杂碎,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布朗诗打着哈欠把废面包屑扫进垃圾桶,把图纸卷起来放进自己请康纳特别做的画筒里头——木头凿至中空,上方用东西塞住,然后裹上几层帆布,能保证里面的图纸雨天不湿。冬天已经到了,不管她想不想,这时候都得交图。

布朗诗不用没有松紧的发绳梳头——也就是说,她不扎头发。每次赶去波士顿,康纳给布朗诗梳头的时候,都能看见大把大把的头发卡在梳齿里。好歹是为了自己的村子,才如此费心。康纳对布朗诗愧疚之心更甚。布朗诗把画筒缠上几层帆布,打了个哈欠:“康纳,能送我去波士顿吗?”

“你之前不是不让我跟着。”

康纳知道她这个状态肯定不能骑马去,布朗诗揉着眼睛:“如果你有事的话,不送我也行……你把画筒送到绿龙酒馆……”

康纳的目光在打着哈欠的布朗诗的脸上和她怀里的画筒中游移了几个来回,接过画筒:“绿龙酒馆?”

“对,你交……不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今天是不是有事情要出去?”

布朗诗使劲抹了抹脸,怎么最近总是松懈,难道是因为心思都扑在设计上了吗?

“我要去纽约找新奥尔良的刺客。你不是知道的吗?”

“最近事情太多,没想起来。”布朗诗抱起画筒,“算了,我让别人送我去吧。”

“我送你。我负责你的安全。”康纳似乎是强调一样,布朗诗摆摆手:“不耽误你的事情就好。”

“不会的。”

康纳把她扶到马鞍后座,然后翻身上马:“需要我接你回来吗?”

“不用。”

布朗诗紧紧抱着画筒。如果康纳提前了一年跟艾芙琳见面,而她在自己所得的情报又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她一定得亲自去看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必深究他们的任务,只要事后请人吃个饭——欧美应该是喝个酒——就能打听出点消息。

康纳示意她抓紧自己,布朗诗却用力夹紧马腹,双手死死抱着画筒不肯松手,康纳只好稍微减慢了点速度。进了波士顿行人熙熙攘攘,马不可能跑得太快,康纳还是把她送到了绿龙酒馆门口。

“康纳——”

布朗诗摘下披风的兜帽。

康纳勒马回头,布朗诗朝他笑笑:“你回来我有些事跟你说,还有——一路平安。”

康纳沉吟,继而转身打马离去。布朗诗回头推门进了绿龙酒馆。她本想在合适的时机,至少在刺客和圣殿已经暂时性联合起来的时候,再说自己与海尔森之流有交,但她今早说漏了嘴,也只能告诉他自己现在成了查尔斯的私生女了。阿基里斯知道,康纳不知道,主要是怕康纳对这件事不舒服。可瞒着他他会更加不高兴的。

二楼有几个官员正在喝酒聊天,布朗诗拢了拢头发,朝他们礼貌地笑了笑,抱着画筒去了海尔森的房间。海尔森开了门,布朗诗才把图纸从蹭蹭帆布之中包裹的画筒里拿出图纸。

“先生,图纸已经画好了,您是否要先过目?”

海尔森把图纸平铺在桌子上,似乎跟她闲聊:“康纳送你过来的?”

“是。”

海尔森翻阅着图纸,良久没有说话,倒是让布朗诗感到有些不安。

“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海尔森没回答她,她咽下了口中准备追问的话。是她自己把关系跟康纳绑在一起的。

“我觉得不错,下次议会你交上去,就可以实施了。”海尔森并不是决定这项项目的人,布朗诗给他看只是对圣殿骑士示好——毕竟这可是她目前最大的靠山。

“一切听先生的安排。”布朗诗把身子前倾几度,恭敬地把图纸接回来放回画筒。“先生,我需要去一趟纽约,东西放在您这儿几天行吗?”

海尔森淡淡瞟了她一眼,想起来查尔斯曾经向他要过新奥尔良的圣殿、刺客的情报。“你为什么去纽约?”

布朗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记错了时间,还是现在出现了变数。她只是摇摇头,朝海尔森微笑:“我现在还不能说,先生。等到时机到了,我会向您解释一切。”

“包括金苹果?”

那声音犹如闪电刹那穿过布朗诗的脑海,她恍然回到了那个雨夜,那天大雨瓢泼,她面对着能轻易夺走自己生命的人面前,奴颜婢膝。

他已经很肯定了。

是的,没错,那个山洞里的自己是她抽空刻上去的,可在她的设想中不是这样的。如果是之前,她不说,海尔森也么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她写的,这件事不会挑明。现在不同,海尔森信任她,也知道她和康纳住在一起,也许在海尔森的脑海里不是单纯的住在一起。这种时候如果她不对海尔森更加坦诚,海尔森多疑,很可能会以为她心中偏袒康纳。

连带着偏袒刺客,她就玩完了。

“包括金苹果,先生。据我所知吗,金苹果在这片大陆有一个,但我不知会在什么时候被人发现。”

“现在我要去了解的,也许就跟金苹果有关,连带着可能跟另一个先行者遗迹有关。但我不确定……”布朗诗斟酌着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倒是让海尔森有些意外。

是什么让她选择把之前不肯说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你去吧,我叫人送你。”

布朗诗松了口气:“谢谢先生。”

马车隆隆驶向纽约,布朗诗坐在马车里发呆。跟达文波特的马车不同,达文波特的马车大多是用来拉货的,如果全速奔跑风能把她吹成个疯婆子。这马车带车门,就算是冬天里面也暖烘烘的。

她肯定要解释她为什么去绿龙酒馆。布朗诗决定把查尔斯李推出去,可是她该怎么解释这个私生女的关系?

阿基里斯能理解她是在圣殿那边谋求一个生还的机会,她也为阿基里斯报告了圣殿那边的动向。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但,不能伤害康纳。

布朗诗用食指绕着头发,总觉得这比设计波士顿的建设图纸还要麻烦。不,这比她之前跟圣殿、刺客之间周旋还要费脑筋。如果和别人打交道是人心和利益的权衡,对康纳只有真心交付真心。

所以如果要跟康纳说为什么,只有把真相都和盘托出。可她现在不能说。

布朗诗不知道自己说出那些东西,会改变康纳什么,她只想让康纳和海尔森、刺客和圣殿合作起来。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他们明明可以走上一条和解的道路,为什么最后要走向一个明明没有用却还会让自己后悔的结局呢?

命运执拗却难料。她不能把那些东西说出来,可是她可以说些别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有对康纳说过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罢了——

“女士,前面快到了。”

士兵的声音传到布朗诗耳中,布朗诗含糊应了一声,拢了拢头发戴上兜帽,又狐假虎威地给领口别了一个红色的十字胸针。

布朗诗打发士兵回去复命,按照记忆走向附近的森林。根据查尔斯给的情报,好像关于艾芙琳的剧情每一项都对上了,只是为什么她提前了一年来找康纳呢?

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布朗诗的鞋浸在了雪地里,猜出不浅的鞋印。那双劣质的小皮靴是她去年买的,康纳说骑马不能穿单鞋,她就穿了这双小皮靴。确实骑马的时候不会磨到小腿了,但不防寒。也不知道做靴子的人怎么做的。布朗诗回忆着自己玩游戏的时候,艾芙琳的路线,抬头辨认自己跑过的树,却忽然被人扑倒在地。

“我投降!”

布朗诗迅速双手举过头顶,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很敏感的。布朗诗知道身后的人好像是戴着袖剑正准备一个背刺——

“等一下!”

布朗诗费力地抬起头,兜帽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可是这个声音她认得。布朗诗双手丝毫不敢放下,头在兜帽下蹭了好一阵,却被一双大手掀开。

“艾芙琳,这是我的盟友。”

是啊,是康纳。

布朗诗尴尬地干笑两声:“艾芙琳,是你吗?您开鹰眼看看,我虽然这身打扮但是不是圣殿骑士……”

身后的重量减轻了,艾芙琳从布朗诗身上站起,伸手将她拉起来。

“抱歉,我看到她穿的可疑,又沿着我的来路走,以为她在跟踪。”

“我叫布朗诗。这身打扮是为了让圣殿以为我是他们的同伙,好保命。”布朗诗掸了掸身上的雪,康纳插了句嘴:“你怎么来了?”

布朗诗垂下眼帘:“我来找你。我有些一定要知道的事情。”

艾芙琳的眼睛在他俩之间转了两转,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她:“你看起来不像是欧洲人。”

“我是亚洲人。”

布朗诗眉眼一弯,康纳看着她的表情反而不适应起来。艾芙琳点点头:“你是怎么来的?”

“这应该和你们的任务没有关系。艾芙琳小姐,说起来我明明来的很晚,为什么你们好像刚刚碰头?”

“我们本来就约定清理了周边的可疑人物再聚。”艾芙琳摊手。

“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这样吧。如果你们的任务不急的话——”

布朗诗堆上了惯用的笑。

“我们去纽约找个小酒馆吃一顿饭?算是我给你们赔罪了。”

Chapter20

康纳抬头看了看在一旁给艾芙琳敬酒的布朗诗,低头扒拉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听说您很擅长变装出行,潜入敌营,可真是太厉害了……我一直觉得艾芙琳小姐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布朗诗跟艾芙琳喝喝谈谈,外头的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康纳坐在一旁欲言又止,还是别开了脸。

布朗诗深吸一口气,看他几秒,终究还是把那口气呼了出去。

康纳抬起头,布朗诗把右手搭在他的左手上,那双眼睛里温柔得要漫出水来。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又收回了手,继续与艾芙琳攀谈。

康纳放下了叉子,并没有看布朗诗和艾芙琳,低着头发呆。

布朗诗和艾芙琳谈笑风生,显得康纳更加沉默寡言。饭毕,布朗诗把小费和饭钱扔在桌子上,拉着艾芙琳亲亲热热地走出去,康纳在后头慢慢跟着。

“如果你们着急,我就不留你们了。但是以我的情报,你们还不急着今晚去调查吧?要不要纽约住一晚?”

布朗诗戴上了兜帽,路人看不清她的面容。艾芙琳笑着回绝了她:“我们还是尽早动身比较好。”

布朗诗也没挽留:“那我静候佳音。对了,您怎么忽然向康纳求助了?”

“去年有人告诉了我‘生意人’的身份,我摸着这条线去查,然后获得了一些消息……”艾芙琳没把事情都说出来,布朗诗发现这和自己的情报、自己熟知的剧情都对上了。

“……后来,后来线索断了,我父亲也……”

“我很抱歉。”布朗诗垂下眼帘,她知道艾芙琳的父亲是被谁杀的,但是她不敢现在告诉她。艾芙琳此时正对刺客的道路感到不解,需要康纳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来鼓励她——这世上又那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呢。

“我父亲竟然只活了54岁……我……我以为他就算病重,也不会这么快就……”

艾芙琳紧紧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摇头就更加剧烈起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父亲……是1723年生人?”

“不,我父亲是1722年生,去年1776年,他离开了。”艾芙琳冷静下来,布朗诗张了张嘴,用尽力气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艾芙琳小姐……”

布朗诗找回自己的声音,握住她的双手。艾芙琳的双手和她的心一样火烫。布朗诗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她用力地攥紧,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艾芙琳小姐,你父亲他……很爱你的母亲。真的。你想一下,他真的深爱你的母亲,为什么会娶别人呢?只是为了生意,你的继母也……会怨怼吧?”

不能说,我不能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告诉她,操控一切的人是你的继母,而是要查出——为什么她算漏了一年!

“真的!艾芙琳小姐,您得相信你的父亲——”

布朗诗咬唇,然后扭头向纽约城门奔去,康纳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匆匆。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康纳终于开口说话了。

艾芙琳摇摇头:“我只是……在解放奴隶的道路中,发现自己错失了一些东西。”

北美的两个技巧高超的刺客并排而立,天空纷纷扬扬飘下了雪花,像是给什么东西落幕。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雪里,去向远方。

布朗诗愈发讨厌骑马了。

那马颠得她胃里的酒食都要吐出来,可她还是没敢停,一路向新奥尔良。可是马骑得再快,新奥尔良和纽约也相差两千多公里呢,布朗诗终于忍不住勒马停下,扶着路边的树吐了个干净。

为什么她会算漏了一年?

她清楚地记得和艾芙琳见面、和海尔森结盟基本上是同一时期的事情,剧情中就是1777年。为什么她过来的时候是邦克山战役,经历了一个冬天,她已经跳到了1777年?还是说剧情中的“1777年冬天”指的是大年初一的那种冬天吗?可是这不还在1776年年末吗?

他俩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那个叫戴维森的圣殿骑士?

布朗诗擦了擦嘴角,找了条小溪漱漱口。这里荒无人烟,她得去找个地方歇歇脚。布朗诗骑了好几天,终于到了新奥尔良——她找到了艾芙琳的父亲的坟墓。

墓园静静的,墓碑上写着一长串的名字,是菲利普•奥利维耶•德•格朗普雷。

生卒年,是1722-1776年。

艾芙琳所说的,去年。

布朗诗跑回马上,那马连着跑了几天,已经口吐白沫,她赶紧又换了一匹,一路往波士顿扬鞭。当她终于看见波士顿熟悉的酒馆和港口后,她顾不得自己身上已经满是沙尘,几乎直直地坠到绿龙酒馆门口。

“先生——”

黑色的兜帽披风下,是一个白裙染泥的女人,女人像是缺水的鱼儿在地上喘息着。她挺直了脊梁,扶着门框站起身子,没力气再掸身上的尘土,几乎是凭着一口气走上了二楼。楼梯被她踩得咯吱咯吱响,她走到海尔森的房间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人。布朗诗看到桌上有一本硬壳的本子。

日记本。

她蹒跚着走过去,日记本中间夹着那枚先行者的护身符,上面没写别的,只有一个日期。

已经足够了。

布朗诗合上日记本,那个她无法确认的答案,此时变得更加令人疑惑。

海尔森的日记,也就是此时的波士顿,是1776年,艾芙琳所在的新奥尔良,是1777年。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朗诗跌跌撞撞往门外走,也没在意门口并排走过来的海尔森和查尔斯。海尔森擦肩回头看了她一眼,跟查尔斯咬耳。查尔斯领命离去。

“康纳……”

康纳抬头看到门口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赶紧跑过去把人扶着,布朗诗却忽然紧紧攥住他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艾芙琳和你说了什么对吗?你自己又说了什么?”

“你怎么了?”

康纳身子有点僵,他把人往屋里挪,布朗诗却忽然提高了声音:“康纳!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你应该先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你之前跟我说过要跟我说的话。还有,你为什么跟艾芙琳……”康纳皱着眉斟酌了一下用词,“用那副表情?”

“我去了……新奥尔良,去证实一些事情。你先告诉我,你跟艾芙琳说了什么!”

布朗诗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康纳倒是不觉得痛。他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把人扶到书桌前椅子上,布朗诗却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桌子上。康纳平视她的眼睛,回答她的问题:“艾芙琳问我刺客的道路是否正确,我说我只遵循我内心的道路。”

没错。

布朗诗慢慢低下头,没错,剧情没错,现实没错,只有时间错了。

时间怎么会错呢?难道是两个地方用的日历不一样吗?

“你的脸色很不好。”康纳看她几乎要跌下桌子,赶紧凑近一步。

“我……我没事……”布朗诗歪着身子,坠到康纳的胸膛里。康纳的心正强健地律动着,她伸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你活着的。”

“是的。”康纳的心跳顺着布朗诗的手,传导到她的骨骼里。

“我也活着的,对不对?”

“是的。”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会有东西不对劲呢?就像这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我来北美之前,我的家里人都死光了,我本来是没可能逃出来的。可是我就是逃出来了,会不会现在我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死后的幻觉?”

不然为什么什么都对的上,什么都按照我记忆中的剧情发展,好像我不会记错一样,偏偏两个地方的时间不一样呢?

康纳的呼吸喷洒在布朗诗的头上,他想了想:“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在我的眼里,我们都是活着的。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你还是不能说吗?”

“嗯。”

良久,布朗诗定了定神,直起身摸了把脸:“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个,关于艾芙琳。我知道跟艾芙琳有关的事情,但是我想验证我的情报,所以我会与她交流很久。”

“我是说,你为什么是那副表情。我看着很奇怪。”

“我习惯了。”布朗诗摊手,“人总是要讲究交情的,我在波士顿对上大陆议会的人也是那副表情。”

“我觉得你那样并不好。”

康纳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惯是真心换真心,布朗诗可没法认同这一点:“如果是我自己的私交,我当然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可是有些时候,这种说话方式是一种权衡‘价值’的体现。大陆议会的官员可不会用真心跟别人交际。但是你不一样,我是愿意用真心换你的真心的。”

康纳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然后点了点头。

“第二,我要跟你说的话。”布朗诗沉吟了一下,“你先答应我别激动好么?”

康纳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心跳愈加迅速,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请相信我——我是一定想帮你的。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是查尔斯李的私生女。”

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那个衣衫本就满是尘泥的女人跌跌撞撞地顺着男人的脚印往前跑:

“康纳!康纳你听我解释!都说了让你别激动,那不是真的……你听我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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