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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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没有云山飘渺雾，没有静海落斜晖，只是一个平常盛夏薄暮，趁夜色尚浅，蝉鸣混着虫鸣偷醒檐上月，徐来风翻过青瓦裹三分温凉吹绿摇曳枝，几杯茶茗绕着树影沁四周，散落盛夏浮华眠孤独
“这茶为什么这么难喝？”
墙外的枣树熟透了，坠沉甸饱满的果偷溜进院内一片，有人偷着藏起那暗红的枣子，墙外人进来讨，这人不给，少年人便抢了他的茶
“呸...闻着香...其实又苦又涩...”
少年人呛得湿了眼，那对澈眸漂亮得紧，迎着薄月荡开枣子的红
“你喝我茶，我吃你俩枣怎么了，一树呢...”
他躺回树下，嚼两口枣子，卷走茶的涩苦，少年人看何健赖皮得紧，一跺脚便扬了兜在衣角里的枣，接连砸到面皮上，啪嗒响
“诶，文博儿，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何健故作姿态捂着脸，其实一点都不疼，但少年人就是见不得他哥这般动静，一着急去扯何健挡在脸上的手，俯身去吹，口袋里的枣子也滚落一地，脆红的种皮晾在雾月下，是少年人青涩的脸红
“给哥亲一口..”
手腕被少年人钳住，他不曾闪躲，血液与脉搏有对方五分朝奉，那雷点鼓动破开胸肉，一片暗红
少年人推了何健一把，何健哎呦喂一声，肆意躺回地面，他鼻尖飘来半温的茶“你不是总问我这茶叫什么名字么，今天怎么不坚持了”
何健侧头，少年人一同坐到他身侧，以指圈起檐上月，借几分朦胧柔和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不打算送送我么”
尚文博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何健第一个知道，在17岁盛夏仲夜，何健陪着尚文博彻夜痛饮
何健读到初二就没再往上了，他家没那条件，他也不喜内恼人文嚼字，可独喜欢闻几口尚文博身上沾染的字墨气
两人打小一块长大，即便不翻墙头就光听个声都能知道对方在干嘛...心里的意思自然谁也没有瞒着谁
喝醉那天何健咬着牙“别走太远，哥怕隔着房檐看那月钩子记不清你的脸”
“走太远，哥就不送了...”
可最好的大学就在最遥远的地界，坐绿皮火车要六天七夜
那里霓虹闪烁，繁华旖旎，人才济济，同这没有未来的小村子隔了千山万里，听闻大部分人选择扎根落户那里，他怕啊...
他怕他的私心毁了尚文博的一辈子啊...
“哥送...”
“文博...你还会回来嘛....”
月下何健的眼是枣子的红，眼底人影清明映着月，尚文博的脸是枣子的红，眼底人影清明映着月
“等我...”
两唇相贴，热气过渡，何健觊觎了整个盛夏的吻带着枣子的甜，尚文博说...等他....
可尚文博走得那天，是半个夏天...
今夜薄暮孤独又浮华，揺扇人品一口茶静静躺在月下，他没有睁眼，一个小娃娃跑过来
“爷爷，你怎么哭了..”
何健两鬓斑白，一滴珠滚到舌尖，他望了望月，原来不是茶涩，是泪苦....
日月更替，可这六十春秋不曾见过风月，他躺在月下等了尚文博六十年...
终是大梦空一场...
月色透过干瘪的枝碎在茶茗上，何健再品一口“这茶叫苦相思，你曾经最讨厌的”
小娃娃困惑“谁啊？”
茶凉，何健以指圈住月，慢慢婆娑起叶隙里碎光，他的眼角是枣子的红“一个故人...”
故时已去，再回首，往后余生，已入尘世
有人怀念春日狗吠菜饭香，有人怀念秋日斑驳叶枯黄，有人怀念冬日飘雪灶火暖，可有人早就死在盛夏蝉鸣星点点...
几十寒暑已过，车水马龙，小村子也穿插几座高楼，何健住这院子久了不乐意走了，连墙外枣树都早就被伐走，墙外筑起开阔的道，再也没见过内薄暮下打枣的脸红少年人...
小娃娃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枣，他啃了一口，望着眼底混沌的何健
“爷爷，为什么这枣子不甜啊”
何健呆呆望着半钩檐上月，眼角枣子红绞终碎这无奇仲夏夜，他耳畔没再听见虫鸣和风来，缓缓道
“因为它只见过半个夏天”
是啊..半夏...这枣子死于半夏，而内颗枣树也只活了半个夏天...
他心尖尖上顶珍惜的内个人啊，一走就带走了半个夏天
直到现在...何健也没再记起过整个完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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