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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寡妇(旅途)

老寡妇(旅途)

短篇小说

老寡妇(旅途)

阿花在二十年前整天穿旗袍,从前的平房对面还住着个老寡妇,一间小小的泥房,只有一窗一门,保留水泥台板的窗台,拼不整齐的老木头堵住了外面来往人群的目光。阿花听自己过八旬的阿婆说起老寡妇的事,奶奶说老寡妇之前是大户人家下嫁过来的,有个儿子,丈夫是被人家砍死了。每听到可怜之处阿花就会流泪,滴答滴答,眼泪穿过领口滴到胸前的牡丹上,被沾湿的花瓣就像割破的手指一样,颤抖。

阿花见过老寡妇,是个看起来很安详的老妇人。每天早上小巷里会有叫喊打开水的小贩,寡妇的窗台上早就摆满了热水壶,铝皮水壶外壳平平整整,只是瓶身用油漆画满的图案已经斑驳得再也看不出是什么花纹了。水壶底下放着一块钱,这是他和小贩不变的唯一交流,叫卖的声音走远了她才会出来把水壶拿进屋子里,阿花就是这样才能看到她,看她一次次蹒跚地走来,又一次次地消失在黢黑的门缝里。

那天阿花还是穿了一身旗袍,这次不是牡丹,像是岗松一样的小花,浅浅的湖水蓝,显得十分素净。同往常一样,阿花也会在小贩来之前拿着两把暖水瓶等在家门口。看着面前这座泥巴房,迈开了步子,不敢敲门,站在门前用指甲在棕黑色的木头上刻,一按一个弧儿。

老寡妇像是知道门外有人,门开了,老人个子不高,精瘦,但是在同岁数的老人家里算得上是白净。头发已经全白了,用黑色钢夹夹得很平整。“阿婆,一个人在家啊。”老寡妇对阿花这样的问候很吃惊,“要进来坐坐伐?”,她细细的声线真好听。

阿花随老人走进,老人开了灯,不亮,但足够看得清。地也是用石子泥土打实的,没有一点尘土,房间很小,右手边是看起来就用了很多年数的红色油漆木箱,摞在一起,再往里一步的左边就是床,这床也是老式的,上面有帷幔,用两个大大的铜钩子钩住,被子叠起放在角落里,枕头上一块绣有鸳鸯的洁白色枕巾。床前靠墙放着雕花的桌子,铺了张水绿色玻璃,下面是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一些写着数字的字条像是电话号码。柜子上一个杯子,一部电话,一块手巾,再没有其他。再看过去就是张藤椅,和一台小小的电视。墙上挂的黑白照片应该就是他死去的丈夫。可以看到的就这么多,干干净净的一间屋子,住了一辈子。

老人要阿花坐下,阿花很小心地扶着藤椅坐。她穿过这间房,阿花听到倒水的声音,叫“阿婆不要倒水的”。老人再慢慢地走出来,笑着说“客人么,要喝要喝。”阿花不知道说什么接过手就喝了一口“甜的!”

“第一次来当然要吃甜的”老人把手搭在阿花的手臂上盯着看了很久说,“阿花,你这身衣服好看的嘞”。

阿花很惊讶,老人竟然知道她叫什么。

“我以前也爱穿旗袍,很喜欢,我阿妈就亲自给我做,现在穿不上了,背都直不起来咯。”

阿花有一肚子的好奇,从前只是从阿婆嘴里听说这个老人的种种,见到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听着,只是点头,眼睛也不敢看向她。

老妇人说她后半辈子就没怎么同邻居说过话,发生的事大伙都知道,她像是抬不起头一样背负着她丈夫的一切直到把背脊也压弯了,儿子在外省做生意,孙子很懂事,在读书,每年会回来看她几次,因为从小是她带大的,一来就给她买吃的、用的,说这电视也是孙子给买的。桌上的那一串数字是她孙子的电话,还有一个是换煤气的电话。老人像是太久没有说话的伴儿,一直讲给阿花听,阿花也喜欢听这一辈子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

“我一直被人家叫老寡妇,叫就叫吧,也不是有多难听,别人不来么我也不去,以前你阿婆住对门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后来你阿婆搬去后面,我也一大把年纪,就不到处走了,不出门也就天天待在家里等死了呗。”说着就笑了。

“我嫁到这儿来,开心着呢,我男人对我也好,不愁吃穿的,后面他走了。”老寡妇停了一下“现在过得日子也习惯了。”阿花听了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又捧着杯子喝一口糖水。

直到小贩叫着“打开水,打开水咯!”阿花才起身说要走,老人没跟出来,看着阿花走出门外就说“好好好”,说了一句“真好看。”

后来阿花再没叫她老寡妇,碰上面了就冲她笑,她也看阿花笑,看很久......

几年后老寡妇走了,阿花听村里的人说她两个木箱子里放的都是年轻时候穿过的旗袍,“可惜了,她男人走之后就没见她穿了”。阿花看着眼前的这座泥房,脑海里想象出了老妇人刚搬来时穿着旗袍的样子,男人扛起两个木头红箱,她便拾起抹布在玻璃窗上仔细得擦,心里想的是打算就在这房子里过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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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wen 天问信息 作者Lu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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