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超)你头发乱了喔
(灵超)你头发乱了喔
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村上春树
“灵超——”
女孩子特有的童音响在林荫道上。
走在前面的男孩回过头，面容精致仿佛小天使。
落在后面的女孩就扁扁嘴，伸出手：“我走不动了。”
于是前面的男孩就走过去牵起女孩的手：“我拉着你，很快就到啦。”
“灵超……”
后面的女孩子跑过来，被鞋带绊倒在地。
前面的男孩就走过来，看到女孩膝盖渗血的伤口拧起了好看的眉毛：
“以后我会等着你的，别这么冒失了。”
把女孩背起来快步朝医务室走去：
“也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受伤。”
“灵超！”
女孩看到在路口的男孩，快步走过去。
男生跨在单车上，戴着鲜红的耳机，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听到女孩叫他的名字，男生转过头一笑：
“我们走吧。”
女孩被这一笑晃了神，在阳光下男生像是发了光。
“嗯……嗯。”
同样是校服，怎么他穿着就比别人好看那么多呢？
好看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女孩坐在后座愣愣的想。
前面经过一条林荫道，树荫像水而他像鱼，阳光如粼粼波纹淌过他那年轻明媚的脸庞，那样热气腾腾的，生机盎然的一张脸，有如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自行车冲过一段下坡路，带着一丝温热的风灌满了他宽大的校服，像鼓起一道风帆。金色的阳光跃动在他白色的校服上，他又像一只巨大的鸽子。
女孩悄悄伸出手，拽住了飞扬的校服的一角。
男生察觉到女孩的小小动作，嘴角翘了又翘。
又是寻常的一天。
寻常的阳光洒在寻常的叶子上，投下寻常的光点。麻雀站在寻常的枝头唱着寻常的歌。
这也是不寻常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一场小地震。
察觉到教学楼在摇晃的时候正在上音乐课。
音乐老师立刻安排学生紧急疏散，女孩因为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排在队伍最后。
看着学生鱼贯而出，音乐老师松了一口气。手抚上最后一个学生的背，准备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门附近的房梁，毫无预兆地塌了。
女生反应极快的推了老师一把，老师跌出门外，而她自己却留在了断垣的另一边。
醒来时病房内一片安静。
短暂的记忆空白之后女孩想起了那个把她带到医务室的男生。
没想到是隔壁班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男孩呢。
可是，他在哪呢？
为什么，都没来看自己一眼呢。
她转头盯着手背的针头，吊瓶里的药液正通过它流进自己的身体，补充体内流失的养分和，从眼睛里默默流出的盐分。
她想起自己缩在教室的角落，看着昔日明静的教室变得破败，而自己或许也面临同样的命运，那个时候，她有多绝望。
她曾经，多么希望，那个自己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的人，也能再回一次头，发现匆乱的人群里少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可记忆里，只有渐渐模糊的视线。
然后，一片黑暗。
“你的腿怎么样了？”
女孩走近，坐在他身边。
灵超看了看小腿上缠的一圈圈的绷带，笑笑：
“不怎么疼。”
知道灵超在楼梯拐角处被钢筋划伤了小腿，损伤了肌肉组织后，女孩释怀了。
毕竟，听说他那天血流了满腿，一个人一瘸一拐很晚才回到疏散点接受治疗。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人群又那么混乱，没能注意到自己也是正常。
一个男生从两人身边走过。
灵超伸手要替女孩拨拨被风吹乱的额发，在手指要触到她的那一瞬间，女孩把头扭过去，目光追随着那个男生，眼睛亮亮的。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上次，就是他救了我。”
灵超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眯起眼仔细辨认一下：
“嗯，他的确是个好人。”
嘴角泛起的却是苦笑。
女孩看到了，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其实是他把她带出教室的，难道将她背起的那个肩膀是假的吗，昏昏沉沉中嗅到的熟悉的气息是她臆想出来的吗？
她曾经也想过是不是一切都是她为他开脱的幻想，可是清醒过后，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的，从那个人身上拽下的校牌，明明白白的宣示：
它的主人，是灵超。
伤口又在疼了。
可是看到她眼睛里带着光去看另一个男生的时候，腿上的伤就没那么疼了。
心口空洞洞的。
灵超无数次后悔怎么没和她一起从教室出来，自责怎么能走在她前面，却偏偏没资格后悔，为什么把昏迷的她，交给了那个男生。
下了两层楼之后，他回头才发现少了那个平时总走在自己身边的身影。
可是在混乱中，顺着人潮下楼容易，想再回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等他回到曾经的音乐教室门口时，他的手都在颤抖，他的女孩，会不会也和这里的建筑一样……
在一片断垣中找到女孩时他无疑是庆幸的，因为音乐教室混响音效好，所以天花板用的都是轻质材料做的隔层，女孩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背着女孩下楼时没法顾及太多，因为视线受阻在拐角处小腿被伸出的钢筋狠狠划过。
支撑着下完了整段楼梯，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女孩偎在他怀里。
小腿传来的锐痛和失血让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而距离医务室还要穿越半个学校。
他看到旁边经过的男生，依稀认出他是隔壁班的同学，叫住他请他把女孩送到医务室。
“我没事的，一会可以自己去找大家汇合。”
看到男生担忧的目光他这样回答。
是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
说过会等着她，不会再让她因为自己受伤。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
是他的疏忽，让她要面对这一切。
他甚至不敢想象，女孩自己缩在教室里时，是怎样一种绝望。
她是不是也在期待，自己返回去救她。
知道把她送到医务室的人不是他，她会不会失望？
他知道那个男生喜欢她。
或许，他会把她护的更加周全。
五十年后。
在塞纳河畔，他们再次相见。
时光把彼此都改变了太多，当初的小姑娘如今也变成阅尽沧桑的老妇人了。
她只是目光平和，戴着围巾站在桥上眺望远方。
没等灵超开口，她笑笑：“他前两年不在了，意外事故，我想，再替他看看这世界。”
“或许一开始和他在一起时，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将我救出来的人。”
“可是和一个人生活久了，不管是什么感情，最后都会沉淀为亲情。”
“也明白了，要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至今还是一个人。”
灵超低头注视波光粼粼粼波的河面：
“一个人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抬眼，河风夹着夕照的余温吹拂着桥上的人，夕阳的余晖将妇人的面庞渲染的干净又柔和。
于是他笑笑，轻轻的说：
“你头发乱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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