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四十三）
我坚决地按下了拨号键。
手机发出的呼叫声在我的脑袋里面来回荡，如同石子落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湖底的沟沟壑壑并不知晓，无论如何传播，碰到什么苇秆，湖底依旧不知。湖底唯一知道的是有一粒石子到来了，当它进入某个沟壑中，就和湖底融为一体。以后有人叫湖底的时候，石子也是被叫的一部分。脑回路不知道脑壳外有什么，只知道有什么东西进入，与湖底不同的是，它可以通过进入的东西，摸索推理出脑壳外有什么。
我以前所想到的问题，我说过的话，对于将来的某一时刻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那我所提出问题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完全可以不出现，我也完全可以只去解决出现的问题，回答别人说出的话——而不是自己主动去提出什么，去要求什么。其他人的话语构成这个世界已经完全足够，没有必要需要我再提出什么其他的问题。我所经历的事情——与成长无关的事情——即便是有人去故意删除掉，也无关紧要。我完全可能是某人构造出来的，为了与世界上某个或者某些东西匹配才被构造出来的，我所做的所有事情——看似我有主动选择性——其实都是必然发生的。
电话拨通，呼叫声停了下来。
“喂，图书馆失窃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没有多啰嗦，上来就问她。
“不知道，说来听听。”
“图书馆失窃，丢失了很重要的书籍。”书籍同样神秘，和女孩一样神秘，“我没有找到窃书人，也没有找到任何和这件事情有关的线索。我自身倒是陷入了件事情中。”
“有多重要？”
“可能会有人因此丧命。”
“听起来真严重，不过给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我又不知道什么书，也没听过什么偷书的事情，更不知道有什么书可以让人丧命。”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你说过，有困难的时候，你会来帮我的。”
“这个时候信得过我了？”
“信得过！”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都不算，现在是现在。”
“那我又不保证你以后会和现在这样说，你一时这样说，一时又那样说，我到底怎么样才能信服你。”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死去的人多了，我又能救哪一个呢？”
“我可记得清楚，你说过，以后我还会有麻烦的，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现在麻烦来了，你又不帮了。”
“那你要让我先信你。”
“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嗯……这样吧，我挺喜欢你讲的故事的，就是那个什么‘天桥上的蒙面人’。”
“《行走在天桥上的蒙面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蒙面人。说实话，这个故事还挺不错的，就像……就像在听《小黄》，气氛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音乐你也听过？我还以为只有我听这样的没有人气的音乐的。这可是李荣浩很少有人听的歌。”
“‘星星在闪烁，小黄在梦中’，哈哈哈，感觉你的故事就像是星星在闪烁，听的人在梦中。”
“不过，如果让我觉得，还不如‘蔚蓝蔚蓝的绿，很绿很绿的蓝’像我的故事。”
“为什么怎么说？”
“没有为什么，只是感觉布鲁伍德在天桥上站着的时候，如果有个BGM，那只能是《蓝绿》不可。”
“太妙了！我就喜欢这个感觉。”我能听出来，她几乎要跳起来了，“不如继续讲下去吧！”
“可是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从头至尾给你讲了一遍了。”
“那太可惜了，如果这个故事可以讲得超级超级超级长就好了。不过……”，她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突然间把刚才吐出的气全部吸了回来，“那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故事了吗？我可不信你就只有这一个故事可讲。除非你藏起来，不愿意讲给我听。”
“可我的确没有故事了，就连上一个也是现场编出来的。”
“那……你听我讲故事怎么样？”
我没有了退路，要么我讲给她听，要么她讲给我听。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编什么故事了，除非时间倒回去，让我在事情发生之前把事情告诉大家。
“好吧，那就你讲，我听。”
“好。”她很认真地清了清嗓子，“那我开始讲了。”
“等一下。”
“怎么？”
“不要讲我听过的故事，我听故事从来不听第二遍的。”
“放心吧，你一定一定一定没有听过我要讲的故事。”
“好，那你讲吧。”
“从前，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是一个水手，像开船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吃饭一样简单。有一天，他的朋友邀请他去一个神秘的岛上寻找宝藏。他的朋友说，岛上有数也数不完的金银财宝，如果可以拿来一小箱，就足够花一辈子的了。年轻的男人对于金银财宝没有兴趣，可是他听其中的一个朋友说，岛上有一本神秘的书籍，上面写着从第一艘船到现在最新的船的所有信息，而且最神秘的地方是这本书随时都在更新。只要地球上出现一艘新的船，书的最后面就会自动出现一页有关这艘船的信息。年轻人对船这个词非常敏感，只要听到船这个字，就像是吸进了胡椒粉，马上热血沸腾起来。于是他决定要和他们一起去这个岛上看一看。”
“等一下，我听得快睡着了。总觉得这样的故事我听过。”
“你不继续听下去怎么知道这故事是不是一个好故事呢？听故事哪里有只听一个开头就去评价故事好还是坏的。”
“好，那你继续讲吧。”
“年轻男人开着他的船载着他的朋友们按照地图的指示就往那个岛的方向去了。船开了有一天的时间，突然遇到大风暴，船不停地乱晃，船底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撞。水手害怕极了，紧紧抓住舵盘，尽力控制住船不摇晃。可是风暴太大了，他只感觉头一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之后，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了，自己却躺在了沙滩上。他的船也不见了，穿上和他一起的朋友也不见了。他对着大海喊他朋友的名字，喊了好久，只有几只海鸥在回应他。大海无边无际，喊话连回声也没有。喊到没有力气了，他走上了岛。这个岛很明显不是一个有宝藏的海岛，因为海岛很大，向两边看去看不到边际。按照图纸上的那个，海岛一个不会这么大。他想着，现在的最要紧的，就是在海岛上生存下来。于是他开始四出走，观察海岛的地形以及海岛上都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停！你不是要给我讲一遍《鲁滨逊漂流记》吧，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呢？”
“都说了，不要打断我的故事。你讲故事的时候我可一次都没有打断你。”
“好好！你继续，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是什么海岛生存的故事，那你就不要再讲了，我听过无数种这样的故事了。”
“前面都是铺垫，故事才刚刚开始。后面有比《苏黎世的从前》还要神秘的故事哟。”
“我期待。”
她笑了笑，很投入地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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