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阕·上阕)第十六章灭绝师太
却说灭绝师太带着一众弟子前往贼窝讨人。
此时反客为主，已站在了主楼二楼之上。
师太踞高下望，见来人须发花白，心中已有判断。
“你就是殷天正？”
那人也不回话，一双鹰眼扫过倒地众人。
“爹！”正当中那个先开了口，白眉回瞪一眼，心中已是羞恼不堪。
旋即飞身过去，想替自己儿子解了穴道。却不料灭绝也飞身而下，以拂尘拦住他解穴的手。
众弟子随即拔剑外指。
“师太，果然是名不虚传。调教了这么一群视死如归的弟子。”白眉斜一眼众人，目光定在灭绝面上，“幸亏方才及时制止，否则桃李折损，师太，情何以堪呐…”
那语气里，是带了嘲弄的。
灭绝轻嗤一声，“敝徒的确学艺不精，可是择善固执，是每个学武之人应有之义。殷教主逆道而行，难免瞧不起她们。”
“师太修道之人，却取了个狠毒的法号，才真是耐人寻味吧…”这白眉老儿眼中，显然是存了十二分的敌意，自然知道伤人要戳其逆鳞。
灭绝师太端着拂尘的手明显一滞，一口银牙咬得紧。
只觉得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将她灼得生疼，余光侧瞟，那孩子探寻的目光分明也落在她身上。
心里再乱，面上也要装作寻常。
“灭绝，是我对天下苍生许下的承诺。”倒也不假，“对这些邪魔外道，灭之绝之，毫不留情！”
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旁的人，见那孩子面上坚定，目光灼灼，知她是信了这鬼话，心中暗松口气。
殷天正算起岁数比灭绝大了两轮还要多出几个手指头去，如何不知道当年江湖上的那些风言风语，“依老夫看来，这个法号未免随意了些，戾气又重，不如小老儿给师太取一个…”这话里，显然是带了刺的，“不知师太可听过先人一句词，曰‘沅有芷兮澧有兰’…”
师太端着拂尘的手已禁不住微微颤抖，只能用宽大的衣袖掩住。
“师父…”方芷若看出女人的异样，低声关切。
对上女儿清澈的眼睛，师太心里的不安便又浓重了几分。
“呵…”再抬眸时，那眼里血丝狰狞，映着十七年来不曾被青灯古佛磨灭的凡心。
“找死。”
白眉鹰王内功深厚，面对师太来势汹汹的招式也是成竹在胸。
二十余年的岁数到底不是白长的，几个回合下来，师太也没讨到便宜，不由心内烦躁。
此时二人脚尖轻提，点在两桩倒落的灯笼柱上，旋即又腾跃而起，霎时间拂尘乱扫，掌风零落，残破的灯柱摇摇欲坠，却让下头观战的惊出一身冷汗。
如此缠斗下去，于双方都没有好处。师太先沉不住气，一柄拂尘攻其心门，却也将自己要穴暴露出来。
白眉也是个狠人，索性攻上前去，一手扯断灭绝拂尘，另一手开出一掌，直抵灭绝膻中。
师太当即也开掌迎上。
硬碰硬，拼得就是谁内力更扎实了。
勉强架起的灯笼柱终究撑不住了，哗啦啦断裂倾倒下来。
二人随之飘落，各自退开两步。
“师父！”
“教主！”
候在下头的呼啦啦围至两边。
“灭绝师太，看来你我今日很难分出高低。人你已得回，何不就此作罢呢？”
师太眉角一扬，“说得也是，我们走。”
两边手下人都不明所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现下说散就散了？
只是两边头头皆放了话，倒是也没人敢拦。
如是灭绝师太带领众弟子退出酒楼，也不言语，一口气走出两条街去。
外头天色渐暗，恐怕却不宜赶路了。
“师父…”方芷若紧贴着师太行走，实则暗中以手撑住师太半边身子，替她卸了几分力去。
灭绝师太只顾前行，也不回头看她，只沉声道：“无妨。”
方芷若胸中忧虑难当，左右一番思索，心下一横，趁灭绝不备将两根手指探上她手腕。
这一探，却是心内一惊。
“师父！您不可再赶路了！”知道自己师父在徒弟面前向来逞强好面子，方芷若特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可话里却不免带了三分恼怒。
她从来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方芷若年幼时见她如此，如今方芷若长大成人，她依旧是那副孑然一身，不畏生死的样子。
她怎么就从来不知道想想她还有一个女儿需要去牵挂？
如何将生死看得这般淡，将人情看得这般凉？
她忍不住将手圈过她肩膀，暗自施力滞住她。
只是眼前的人更为执拗，纵是胸口翻腾如沸，竟也无有丝毫显露出来。
方芷若实在心中悲凉，知是强求她不得，只能护着她继续赶路。
可此距峨眉，足有半日之远呐......
“师太，何必急着走啊？”
方芷若觉得自己今日定是中了邪了，眼见那个素白长衫的男人前面挡路，她却莫名觉得心中安定了几分。
耳边猛然响起师父方才说过的话：对邪魔外道，灭之绝之。
方芷若啊方芷若，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心不可先乱了呐...
“姓白的！你又想干什么！”又是这个大师姐先跳出来喊话。
白溯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下不过见夜色渐沉，诸位皆是羞花闭月的样貌，恐被好事之徒占了便宜去，岂不作孽？”白溯手中一柄折扇轻叩额头，故作惋惜之态，又扭转扇柄一指师太，“左右我欠你师父一条命，如今帮衬着些，也是应当的。”
“呸！大言不惭！”
白溯本便不欲与这女子费口舌，又见灭绝师太不像方才那般言辞凿凿，他在此立得这般久了，也不见她开口，心中暗道不好。
他的眼神越过前面众人，落在师太身边的女人身上，“若舍得出你师父这条命去，便尽管拦着我。”
方芷若紧咬薄唇，正在挣扎之际，只觉得手上下坠的力道又重了些许，猛然间惊醒她几分思绪。
她扶着灭绝拨开人群，此时她怀里的人，几乎已是将整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才勉强站立得住了。
她站在他身前，只用一双眼睛盯着他。
方芷若的眼睛很好看，仿若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明如镜，又深不见底。
“白公子，拜托了。”
师太想将方芷若推开，可到底脚下虚浮，几次尝试也没能如愿，“我就算死，也不会领这妖…人的情！”
说着还挣扎着要走。
“师父，您的伤，拖不得了！”方芷若半拉半扶，又要小心着师太的伤，终是觉得不可再由着她性子，瞅准时机，手起掌落，将师太打晕了去。
白溯眼疾手快帮忙一同将人接住。
“方芷若！你大逆不道！”
不愿听大师姐耳边聒噪，只将怀里的人送出去，又猛地觉出些不妥，便又将手收回来。
白溯知她心中顾忌，扭头向那夜色之中喊道：“好天海，快来帮帮我。”
便见一个身着淡金色纱裙的女人黑着一张脸自那月色下走出来。
方芷若这才如梦初醒。
他，原是有家室的。
眉间一闪而过的失落，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
“有劳了。”
天海小心翼翼将人接过，方芷若本想着对方也是个女的，力道不足，不如就还是由自己背着自家师父。
没曾想对方一将人接过便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直将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
也不管不顾，抱着人就走了。
留下白溯看着一帮人的模样窃笑，笑完又轻咳两声，“内人天生神力，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又见众人神情复杂地盯着他，只得正色道：“在下于此地置了一处房产，据此也不过一个街口。诸位不如便去将就一晚，明日再动身回峨眉也不迟。”
自家师父都被拐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去呗。
夜色渐浓，不知不觉，已是月上西山了。
解释一下：
（1）借用了部分配角人物身份，但对设定做了修改，一切为「两阕」剧情服务，请观众老爷们不要纠结和原著有多少差别（不是有多少差别，其实是没多大关系…）
（2）“沅有芷兮澧有兰”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本文里设定是芷若名字的出处，知道下一句是什么的朋友，我们师太真是个痴情种啊……
以及，我们师太今年17+17=34岁，正当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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